[卷三] 夢生卷(下)  【六】蛇蠍美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9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那是什麼藥?”柳宿看著沒有半點反應的韓亦昕。
    鬼女燦然一笑,在這明滅的火光中,竟然讓人脊背生寒:“柳苑主有心想試?”
    柳宿皺眉,鬼女嘴角一勾,瞥了一眼藥童,就他們進來的這一段時間裏,藥童已換了兩次藥汁,這是第三遍了。
    側頭,鬼女吩咐身後的人:“我的針。”
    鬼女的針能救人,亦能讓人嚐到世界上最噬心腐骨的痛處,配以她調製出來的藥物,效果更佳。
    柳宿是第一次看鬼女施針,隻見鬼女坐在玉床的一角,神情嚴肅地施著針,一絲不苟的樣子讓周圍的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韓亦昕隻覺得一陣尖銳的疼直刺腦神經,也就這一瞬,他掙脫了雲團,掙脫雲團的他睜開雙眼,本以為擺脫雲團就能擺脫全身上下傳來的刺痛,卻發現那些疼痛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他大口喘息著,一張蒼白的臉掙得通紅,有汗如雨一般從每個毛孔中湧出,他想呼喊什麼以緩解這全身的疼痛,可什麼都喊不出來,他想握緊雙拳或者咬住下唇來抵擋這來勢洶湧的痛感,可什麼也做不了。
    乍一看到韓亦昕睜開的眼變成血紅,柳宿也是一驚,再看著那如瀑布一樣流出的汗水和漲紅的臉,柳宿不忍多看了一眼運指如飛的鬼女。
    好在這鬼女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不能習武,若這人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武功,那……將是多麼恐怖的一個存在啊?
    “有什麼話兒柳苑主可以和他說,他能聽得到。”鬼女收了針,依舊用鬼女式說話的腔調道,不溫不火,甚至帶了點柔軟,語速緩慢,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極準、極慢。
    韓亦昕因聽到了聲音稍稍回過了神,那聲音有些熟悉,他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那女人看他看著自己,微微地一笑,純淨而美麗。
    柳宿看著鬼女在麵對韓亦昕時還能笑得那麼不關己事,嘴角抽了抽。
    “寒姑娘,”柳宿上前兩步,看著鬼女道,“這位是刑屋鬼嬤嬤。嬤嬤體諒你初犯,小施了些懲戒,若是還有下次,嬤嬤定當不會手下留情的。”
    鬼女不說話,隨柳宿愛怎麼說怎麼說去。
    原來……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是梅園人人談而色變的鬼嬤嬤,韓亦昕心下冰涼,蛇蠍美人麼?
    一邊忍受著身體自內而外的疼痛,韓亦昕一邊腹誹著坐在自己身邊笑靨如花的白衣姑娘。
    “因為你是殿下的人,嬤嬤是不會讓你的身體留下任何傷痕的,梅園裏的刑罰不可怕,你若想都試一遍的話,同嬤嬤說一聲,嬤嬤一定會抽出時間奉陪的,保證不會留下任何傷疤。”柳宿的聲音平板得沒有一絲起伏。
    “過譽了,”鬼女插口道:“傷痕還是偶爾會留下的,隻是事後處理妥當了,就不會留疤。”說著,雙眉微蹙地看著韓亦昕全身上下的醜陋疤痕,有鞭傷,有刀痕,有燙傷,還有圓圓的針狀傷疤,在本來姣好的皮膚上刻下斑駁的痕跡。
    “賤……賤婢……謝……謝謝……謝謝嬤嬤……手下……留情……”韓亦昕睜著血紅的眼睛吃力地道。
    鬼女微感吃驚,在中了“同苦”的毒後,竟然還能說話,是當初他受的痛苦不夠深麼?
    所謂“同苦”,其實是一種精神摧殘的毒藥,讓人能重新感受到這輩子中自己經曆過的最痛苦的感覺。
    知道柳宿一定會來試她,鬼女才會選擇這種對於韓亦昕來說絕對是苦難卻不會致命的毒藥,還以為韓亦昕會在重曆生死時崩潰呢,沒想,那所謂的重曆生死也不過這般。
    看來,秦殤對這人可真是仁至義盡,溫柔得不能再溫柔了。
    鬼女隻想著當初秦殤沒有下重手,卻不知道此時的韓亦昕是將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才說出這麼幾個字,也不知道是要說他意誌力驚人呢,還是要說他咽不下那口怨氣,拚著命也要在口頭上逞逞能。
    =-=-=-=-=-=-=-=-=-=-=-=-=-=-=-=-=-=-=-=-=-=-=-=-=-=-=-=-=-=-=-=-=-=-=-=-=-=-=-=
    菊寒忐忑不安地在屋內踱著步,昨夜去廚房取晚膳時聽到幾個嘴碎的丫頭在後麵非議韓亦昕,以他本來軟弱的性子是不會去多管閑事的,許是韓亦昕對他太過特別,聽不得別人這麼說他,一個沒忍住便與那些丫頭們爭辯起來,最後自然是鬧到了冰嬤嬤那兒去了。
    他們是雜役,不必大錯小錯都要往刑屋走一遭,因為嘴碎而起爭執也不是大錯,便沒有將他們送去刑屋受罰,所有人就地被賞了幾個嘴巴後就被人遣散了。
    菊寒想碰又不敢碰地用手虛虛地掩著臉頰,連晚膳都忘了拿了。
    一邊怕少爺又要為自己擔心,一邊暗自懊惱著自己沉不住氣,等回來看到空空蕩蕩的屋子,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告訴嬤嬤麼?萬一少爺走得不遠,下一刻就回來了,自己去和嬤嬤說,不是不打自招少爺擅離住所麼?到時肯定是一頓好罰。
    最怕的就是少爺被嬤嬤們叫走了。
    這天都黑了,被叫去定是沒有好事的!
    菊寒心驚肉跳地過了一宿,天微亮的時候,就見柳苑主領著一群人過來,也不問他什麼話,讓人搜了屋子,確定韓亦昕不在後就帶著人風風火火地走了,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看著那些來去匆匆的人的背影,菊寒內心的不安更是達到了頂峰。
    在不知不覺中,隻要看到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身受重傷、痛苦不堪,他也會跟著心揪得厲害,雖不能感同身受,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快午時的時候,有沉重的腳步聲向這邊靠近,全身心都處於戒備狀態的菊寒自然是聽到了,立時向門外跑去,扶著門框,就看到一個粗壯的漢子邁著沉穩的步子向這邊走來,漢子手裏橫抱著他擔心了一夜的人,那人頭發散亂,已是昏迷了過去,身上隻有一塊白色的粗布遮體,麵無血色,看上去毫無生機。
    菊寒顫抖地從漢子手裏接過韓亦昕,把韓亦昕放到床上。
    菊寒一直等到漢子走後,才顫抖著手將裹著韓亦昕的白布掀開。
    謝天謝地,這副不能再被殘害的軀體沒再受傷。
    想起以往每回掀開這人衣襟看到的鮮血、淤青,菊寒竟又忍不住熱淚盈眶。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