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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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內煙霧彌漫,自甬道內竄出的火舌在短時間內便將整個城堡變成炭烤爐。
不知過了多久,當強斯頓清醒過來時,頭一個感覺是熱。
好熱好熱,熱到他受不了,身下好熱。
第二個感覺是痛,身上很痛,然後……
他睜開眼,當藍眸映入那初升的旭日時,他隻有天要亡他這個想法殘留其中——
難以想象的痛楚朝他擊來,像是從四麵八方撲來的熱度讓他隻有尖叫的份,那無法排除的熱氣與失熱,將他整個人蒸發……
城堡失火的消息,到一年後才被人知道,那方圓百裏內,本就無人居住,即使有人住,也搬空了,小動物們也不常見,隻有植物是生長的。
人們最驚駭的發現,莫過於三個尖塔上那三個奇怪且麵目驚恐至極的人形,有人好奇上前看了下,輕微的一個生機盎然的吐息,人形即解體,惡心的灰塵漫布風中。
城堡附近的土地,植物開始枯黃,好幾年都種什麼死什麼,原本的活地,成了死地。
而城堡,早成頹傾的廢墟。
伯爵一臉蒼白的突現於倫敦宅邸的大廳,他的腳一軟,跌坐於地,咯出滿口的鮮血,胸口與背上的傷漸漸愈合,可失去的血與力量卻未能如此輕易地補回。
『伯爵!』瓦特正忖著伯爵怎麼那麼慢時,伯爵即出現,隻是他未能料到伯爵身上的傷勢。
『我沒事。』伯爵失血過多,又強施力量的結果是讓自己重演一次百年前受重傷的情景。『秋影呢?』
這三天,他隻能晝伏夜出,身上的傷讓他虛弱無比,還遭到野狗的攻擊,好不容易才回到倫敦。
『在房間,醫生來看過,他的感冒轉成肺炎,這兩天已經穩定下來了。』瓦特說得含蓄,不願激起伯爵更大的忿怒。
他是在城堡外的岩岸夾縫發現被綁在木柱上的夜秋影,夜秋影的神智算清晰,還認得出人,問明伯爵人在何處後便同瓦特說了句:「我好難過。」
人即昏去。
瓦特將虛弱至極的他帶回倫敦的宅邸,請來醫生,醫生還狠狠的罵了瓦特一頓。
怎麼可以讓病人吹風弄濕自己?知不知道這樣隻有加重病情的份?諸如此類的責怪,瓦特無辜的照單全收,待安置好夜秋影後,他才發覺伯爵逾時不歸,等了好久,直到夕陽西沉,夜幕降下,也不見伯爵現身。
直至三天後,他才看見伯爵負傷而回。
『我要見他。』伯爵想動,無奈氣力用罄,隻徒扯動傷口。
『伯爵,你傷得很重!』瓦特發現伯爵的衣服破爛,有咬傷、抓傷、灼傷……但比較嚴重的是背上的刀傷……『伯爵,你的胸口!』
瓦特翻開他背上被割開的衣服,一看,差點昏倒,伯爵的背心即使傷口愈合,但仍見傷痕,可見伯爵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自我療傷,他需要血,而且是純度高粹的鮮血。
『沒事。』伯爵微微顫的手撥開瓦特,想自己站起來,可眼前一黑,忙又拉住瓦特,靠在他身上,讓瓦特扶他起身坐上沙發。
『看你的樣子沒事才有鬼。』瓦特拿了個杯子,劃破自己的腕間,倒了些血於杯中,拿給伯爵喝。『沒魚蝦也好,你先將就點吧!』
伯爵喘息著接過杯子,一仰而盡,『帶我去見秋影。』
他要親眼確定夜秋影沒事。
『是是。』瓦特翻翻白眼,明白勸伯爵先養傷他沒用,隻能答允,帶著他到夜秋影身邊。
『一個人沒問題吧?』瓦特憂心的問。
『我不確定……』伯爵後悔了,看著床上沉睡的夜秋影,感覺喉嚨的幹渴加重,全身都張狂嘶吼著要夜秋影,他眼前一暗,忙拉住瓦特,竭力控製自己嗜血的本能。
昏黃的小燈照映著他安祥的睡臉,看得伯爵喉嚨更幹更渴。
他知道……夜秋影的血很純,很健康與活躍,他知道……所以他的族人怎麼也想要享用這難得的一味大餐……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況,絕不能待在他身邊……
他寧願餓死也不要飽餐一頓後發現自己殺了夜秋影——那跟自殺沒兩樣。
『伯爵……』瓦特將伯爵弄上夜秋影旁的的空位,他看起來快要死了。
『別……別在這兒……我……我會克製不住自己……』伯爵講話氣音多於聲音,發紫的臉色,顫抖不已的手與唇,在在顯示他的理智逐漸消失中。
『糟,我都忘了秋影是人類。』瓦特壓根兒將夜秋影當成同類。『我們快走。』
伯爵困難的點頭。
「雷敖?」夜秋影的聲音傳來,讓急著下床的伯爵和扶住他的瓦特動作一致的停頓,伯爵喘著氣,像運動過度的人般的輕咳幾聲。
「秋影……」伯爵的聲音沒有以往的柔與精神。
「你回來了?」夜秋影的感冒雖未愈,可他的神智還算清楚。
「對……你還好吧……」伯爵的笑容扭曲,視焦渙散但極力維持清明,不讓自己的喘息被聽出還以咳嗽掩飾。
「很好。」夜秋影伸手想碰伯爵,被伯爵撞開,他一臉錯愕,伯爵則在發現自己的動作後忙道:「秋影……我……我身上很髒……」
「你的臉色白得很恐怖。」夜秋影沉默一陣後,才道,又問:「亞絲呢?」
「死了。」瓦特與伯爵的計劃中,並沒有對亞絲特別寬容。
該說幾千幾百年來,伯爵對亞絲的情感,隻留在亞絲死去那時,之後的他,被仇恨所帶領,直至遇見夜秋影,才讓他心中早已枯萎的愛重生。
他愛的,是夜秋影,而不是曆經無數次轉生的亞絲,這一世的亞絲,對伯爵而言,隻是陌生人。
「你的臉色真的很白。」夜秋影打量著伯爵,黑眸深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是嗎?」伯爵俏俏的移著與夜秋影之間的距離。
「瓦特,雷敖肚子很餓嗎?」夜秋影黑眸靜靜地鎖著伯爵,話語轉而問瓦特。
伯爵因與夜秋影四眸交會而無暇打PASS給瓦特,瓦特隻能點頭。
「是嗎?」夜秋影低低地喃語,微頷首。
就在伯爵與瓦特以為危機解除之際,夜秋影伸手拉下伯爵的頭,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頸處。伯爵霎時隻覺一股濃烈的芳香直灌而來,麻痹他的知覺,凍結他的理智,隻留下那渴切的、急切的本能。
「放開我……」伯爵虛弱的請求,他不願讓夜秋影看見他這副樣子。
『說什麼傻話,你肚子餓了啊……』附近是墳場,伯爵的宅邸是郊區,另一戶人家要走十分鍾的路,以伯爵現在的狀況,隻怕瓦特捉了人回來,他也無法進食。
『瓦特……瓦特來……瓦特……』伯爵無力的掙紮,連夜秋影這生病之人的氣力也敵不過,隻好求救。
『瓦特,這是我和雷敖之間的事,你敢插手試試看。』夜秋影灼熱的氣息吐在伯爵耳畔,讓伯爵癱軟了傷痕累累的身軀,倚在他懷裏。
『秋影……秋影……快走……離開我……』伯爵銀藍色的眼眸波光搖漾,盈滿水霧就是成不了淚,他張口,發達的虎牙教迅速冒出的唾液染得晶亮,夜秋影的頸動脈血液流動的聲音伯爵聽得清清楚楚,可他仍在做最後的掙紮。
『噓,乖,別吵嗬。』夜秋影吻上伯爵紫青泛寒氣的嘴唇,舌尖被他的虎牙咬傷,冒出血來,伯爵渾身一顫,放棄掙紮,舔咬著夜秋影的舌頭,想要更多……再多……
『嗚……』伯爵對自己這本能的行為感到難過,但他無法阻止自己,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秋影,明明要自己不能做……可是……可是……
「秋影,用手腕給他比較好。」事已至此,奇特也隻能如此建議。
『馬上就給你了。』夜秋影輕柔的撫慰著伯爵,掌心熱炙地貼上他的臉頰,腕間的脈動就湊在伯爵的嘴邊。
伯爵嘴一張,咬住夜秋影的手腕,尖利的虎牙刺破夜秋影的皮膚直達血管,鮮活的血液灌進伯爵口裏,伯爵像非洲的饑民般緊捉著夜秋影的手腕不放,感覺流失的血液自四肢的未梢開始儲存,讓他重新複活。
夜秋影皺起眉頭,頭昏昏眼花花,伯爵的牙齒很像他去捐血時,護士小姐將細細的、不到五公厘的銀管插入身體的感覺。
他不喜歡捐血,也不喜歡看見那銀管插入自己身體,大量本來屬於自己的血就著銀管接的塑料管流出囤至血袋中的感覺。
雖然是助人,可夜秋影總有種失去的惡感,他不喜歡,即使如此,為了健康,他還是偶爾會去捐個血。
可伯爵不一樣,他的吸吮極為克製,顯然他知道給他血的是夜秋影,雖然不舒服,但夜秋影沒有厭惡感,隻有一種自豪。
即便自己之後不能長相左右,伯爵身體裏也有他的血液相伴……
聽來血腥且荒謬,夜秋影卻覺理所當然。
伯爵的身體嘶吼著還要!
可他還是將夜秋影的手推開,他摀住自己的嘴巴,看著蒼白無血色的夜秋影,銀藍瞳眸自責心疼萬分的垂斂。
一旁的瓦特連忙拿了毛巾壓住夜秋影出血的口子,抬高過心,管家已拿著急救箱在一旁候著,瓦特把夜秋影的手包得像裏了石膏後才肯罷手。
夜秋影瞥眼瓦特,瓦特苦笑,要不是怕伯爵和夜秋影發生意外,他才不要在這兒看人家進食。
夜秋影不置一詞,看著伯爵,拉拉他淩亂不已的長發,輕道:「我自願的。」
伯爵抱緊夜秋影,說不出話來。
夜秋影的血在伯爵體內發生效用,讓原本虛弱不已的他有了精神,隻是身上的傷口仍在,伯爵要在短時間內完全恢複必須進入棺材沉睡,那得花上二十年以上的時間。
二十年對伯爵很短,對夜秋影卻是漫長無比。伯爵明白若是不好好看著夜秋影,他隨時會自眼前消失,他寧願不好也不願放走他。
他隻有兩個月的時間能擁有秋影,如今還沒兩個月,兩個月還沒到,他怎麼也不要放手!不放手!
上天給人類短暫的壽命,短到伯爵意識到自己與夜秋影相處的時日所剩無幾。
他不願分離,卻必須分離……
必須分離嗬……
「別這樣。」夜秋影輕輕一笑,疲累地抵上伯爵的額,「我在這兒,我現在在這兒。」
「可是你不會永遠都在。」伯爵懷疑他能承受夜秋影在這個世上死去的事實。「秋影,留在我身邊,求你……」
夜秋影臉色一變,眸光變幻不定,「這樣吧……」
伯爵聽夜秋影的口氣有變,因而聚精會神的凝望著他。
「我們這樣吧……」夜秋影帶著微笑訴說。
我們這樣吧……二十年後……
為什麼要二十年?
因為那時我已經是中年的老頭子了。
老頭子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如果你連老頭子的我都愛的話,我才會有勇氣變成吸血鬼跟你在一起。
我不懂。
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變成吸血鬼,我愛你,可是我不相信時間。
秋影?
雷敖,就當是我的任性吧……我希望你能好好兒的、健康地來見我……
……
雷敖?
好吧,你一定要等我,這二十年你要做什麼我都不管,但二十年後的日子,就全都是我的。
好……我們就這樣約定了……雷敖……
約定……嗯,就這麼約定了……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