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小女  第三十章 成婚(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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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牽著紅綢的一端,她牽著另一端,這樣,兩個人就連在了一起。在拜禮之時,柳嫣想著在青門見別人家姑娘成婚了,新郎在屋門外就直接將新娘抱起進屋,嘴裏吆喝著曲兒,在所有人的祝福與起哄聲中進洞房。
    沈若蓁站在所有賀家人的最後,手輕輕撫上翠竹屏風的一角,眼前是那麼紅那麼亮眼,幾乎令她不敢直視。她盯著賀淺的臉,盯著他的眼睛,那裏黑霧騰起,深得不可捉摸。上就坐在那裏,麵帶微笑,而周遭的人也多半是掛著笑的,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已經忘了她,忘了這個本不屬於賀家的她。她眼中不可控製地水色漫蕩,就差一瞬就溢落而下。有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放置她肩上,她回首,是賀清。
    他眼中盛滿了擔憂,無言地望著她,怕她支撐不住。她垂下頭,眸中水滴就這麼濺在他手背,滴散開來。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很好的收拾心情,然而還是將最醜態的一幕展露在人前。賀清拉住她的手,握緊,“一會喜宴你就不要入席了,我讓琪月將飯菜端入你屋內。”沈若蓁抬眼看他,“不,我要坐在這兒。”她毫不遲疑地告訴他,“我還要給二哥敬酒,這樣他才能安心。”她閉了閉眼,回過頭去看賀淺。禮已必,新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之下已緩緩出了前堂,送至朗月樓。
    “傻丫頭。”賀清聲音有些沙啞。沈若蓁笑道,“隻有他看見我如平常一般,才會放心,才會去了虧欠之意,我不要他覺得愧疚。”賀清不禁想笑,直到如今,她還在替賀淺著想,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賀淺。
    暮色微垂,紫紅相接,賀府之內,前堂之上擺起,酒正濃,人正酣,甚至連前頭院子都擺滿了酒桌,好生熱鬧。賀淺穿著喜服繞過一桌又一桌,沈若蓁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就這麼視線追逐著他,他麵容清俊如常,始終帶著一絲笑,那剛剛好不失溫度和禮儀的笑為什麼在她看來是如此的虛假。心想他曾經對她所言的,這門親事的無奈與可笑,他的身不由己,此刻念來,更是另她心痛,移入骨髓血液之間的心疼。
    這該是他們的喜宴呀,他們才該是站在這裏被祝福的人兒!沈若蓁凝望杯中之酒,一口飲盡。賀清在她要繼續握酒之時擋在她前頭,“莫喝了,多喝傷身。”她細眉微挑,口氣不善,“傷的是我身,於你何幹?”他瞳孔皺縮,隨即漸歸平靜,隻是靠在她身側道,“你如此,就不怕他不安心?”沈若蓁握緊酒杯,又倒了一杯,懸空而入口中,她放下瓷玉酒杯。從未如此飲酒,頭已經暈乎,可心內的苦澀仍無法排遣,當真是愁上加愁麼?她笑了一聲,耳邊嗡嗡之聲也不知是周遭喧鬧嬉笑之聲還是瓷杯互碰之音,隻是恍恍惚惚見一身紅慢慢移步過來,她心裏一驚,賀淺要上這桌敬酒了。
    刹那就有要逃開的想法,她立刻站起身,卻不料腳盤不穩,步調虛浮,才挪動一下就晃晃悠悠的,賀清適時扶住她,在她耳垂邊道,“你不是說要如常敬酒麼?”她搖頭,“我醉了,不能再同他敬酒了,不然就。。。。。。”她舌頭有些打結,麵上兩酡紅暈令人心醉,輕輕顫抖動的睫毛此刻顯得楚楚動人,讓人憐惜。
    她想逃,逃開這沒有她容身之地的喜宴。更何況,賀淺過來了,這令她更要避開。賀清手摟著她的腰,小心謹慎地帶著她離開席座,往怡雪閣走去。浮華吵鬧已被隔離在遠處,而四周漸漸靜謐,月光下隻映照賀清與沈若蓁的身影。
    她果然是醉了,腳下打滑,並不長的一段路要走許久,途中路過那往日常蕩秋千之處,她竟吵著要去坐,賀清哄了她好一會,她才困惑般地跟著他一路往東。開了屋門後,賀清借著透過窗欞縫隙的月光將她安置在榻上,仔仔細細替她蓋好了繡被,又捋了捋她散亂的額前散發,就這麼望著她一會,方要站起身離去,誰知她此時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撞,她眼前晃動著的是熟悉不過的眸子,溫柔地望著自己,黑漆隱然沒在內。她伸手勾住眼前的人,低歎道,“賀淺。。。。。。”柔軟之唇附貼而上,烙刻在那有些冰涼的嘴唇上,青澀笨拙吮吸。若說賀清對她的這等舉動驚喜到心悸,那她低歎的那一聲“賀淺”就能將他渾身都冷到滲冰。他按住她的雙肩,想要將她輕輕推開。
    指尖觸到一滴淚,他不再去推她。耳邊不知什麼時候就傳來悠揚的曲調,記憶穿過時光的線,回到她當年出現在賀府門口的摸樣,她的眼晶亮亮的,卻含著怯意,如同受驚的鳥兒。“若蓁,你喜歡什麼?”幼年的他問她。“我喜歡兔兒。”她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聲音還是很低很低,對他陌生至極那我以後一直送你兔兒。”他承諾。
    “二哥。。。。。。”她雙手柔柔地環了過來,身子滾燙,呼出的氣中帶著濃重的酒意。賀清雙手插進她的手掌之中,緩緩嵌進去,十指緊扣。
    沈若蓁慢慢睜開眼,在望清楚令她醉意盎然的人時,倏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後踉蹌倒退。她扶住自己的額際,隨即雙手抱住膝蓋躲到床榻的一個角落,將自己徹底掩藏在黑暗中,“大哥,對不起,我醉了。。。。。。”她方才如踩在雲霧之中,那雙相似的眼睛蠱惑了她,竟讓她做出那種不恥的舉動!
    “我會忘了。”過了半晌,賀清才輕輕歎口氣。他坐在榻邊傾過身想要碰她,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收回來,“我會讓琪月去端碗醒酒茶來不然你明日一早定會頭疼,喝完就好好睡吧。”他笑了笑,隨即站起身,剛要轉身離去,就感覺有雙手拉住他衣袖,猛然頓住,回頭就見沈若蓁手攥住他衣袖,“大哥,我。。。。。。我是不是很可笑?”他心內一窒,“胡說,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以後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他聲音幹澀難辨。
    回到前堂,酒宴已經接近了尾聲,客人正逐漸告辭散去,賀淺坐在金玄身側,郡臣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他幾步跨上前,“賀清見過上,見過娘娘。”金玄似乎心情很不錯,揮手道,“今日是賀府辦喜事,何必如此拘於禮數?來,一起碰酒!”
    四人站起身,瓷杯相碰,賀清望向賀淺,賀淺正巧眸光探向他這邊。他知道賀淺想詢問若蓁,內心冷笑一下,他飲下這杯酒。
    待到上與皇後攜手離去,酒宴也結束已是夜幕深沉,賀清方想回雲鶴居,卻被賀淺在後院攔住了。“大哥。”賀淺今夜喝了不少的酒,但神色清明,他沉默片刻道,“望你日後要多留心若蓁,多替我。。。。。。照顧她。”開口吐出這番話已是令他格外艱難。賀清側目望向他,“賀淺,你既已成婚,若蓁如何又怎需你操心?”
    賀淺抬眸,“大哥這話是何意思?”“我說什麼,你該清楚。”賀清腦中隻剩餘沈若蓁拉住他流下的那些淚,她的委屈以及吻他時那縈繞不去的一聲“賀淺”。“柳嫣是柳朝雲的女兒,柳朝雲是上最要重用的臣子,他身份這麼特殊,你應該知道怎樣對待她才是對你,對賀家,對上最好,從此刻起,你眼中便隻能有你的夫人,若蓁已與你無關。”
    “是嗎?”賀淺眸色深了幾分,“大哥如此說,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賀清一怔,賀淺繼續道,“大哥對若蓁如何,我自是清楚,如果若蓁當真有意於你,我也絕不會阻攔,我不會。。。。耽誤她。”他手負在身後,眼角往上挑,“可如果她無意與你,希望大哥也不要勉強。”賀清神色更寒,過了許久才笑了兩聲,“賀淺,你當真以為,我不敢與你爭!?”他眸色倏然狂烈起來,燃著火簇,似乎就要燒起。
    “我不會同你爭,因為若蓁的心在我這兒。”賀淺戴了一夜的偽笑此刻斂起,他的狂躁不安,疲憊不堪此刻都需要有個出口,而賀清的話,恰好令他驚悟自己此刻的身份。此間之痛,割舍難以割舍的,這滋味,隻有他自己才清楚。“賀淺,你這個混小子!”賀清徹底被他激怒,從未出言相對的他伸手握拳揚起,賀淺淡笑,避開他的手,又伸出右手,去探賀清頸下三寸處。賀淺從小練家子,賀清卻著重於文墨,才幾招而已,便落了下風。
    賀淺收手,卻難以消去兩人間的不愉快。賀清站穩後道,“我瞧你今夜是醉透了,都不知自己在幹什麼。回屋子吧,新娘子還在等你。”他背過身,匆匆離去,那腳步透著難以掩飾的怒意。賀淺手扶在樹幹上,狠狠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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