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永遠永遠在你麵前一秒鍾的地方,無法觸及的痛。-  **佯嗔(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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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0
-1917年  中國  上海-
    秋日下的晴空一碧如洗。金黃的落葉飄落在徐老二的肩膀上,有很快被撣去。他拉著車晃晃悠悠走在街上,周圍的人都神色匆匆。他想起家裏的老婆因為入秋感上風寒,整天咳個不停,為了省錢連藥都不買,隻是裹著被子和熱水,又歎了一口氣。“先生,坐車嗎?”他撥著車鈴小跑著向身邊經過的人一個人詢問。一個路人戴著一頂寬邊禮帽,穿著筆挺的西裝,聞聲抬頭。徐老二看到他的臉時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停住腳步,哪怕自己是個男的,也被他的相貌怔住了。徐老二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像一個燦爛的太陽一般光芒四射。他拉小半輩子的黃包車,總也勉強能算是閱人無數,那些個男乘客要麼灰頭土臉愁容滿麵,要麼腦滿腸肥大腹便便,要麼凶神惡煞目中無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耀眼、俊朗、氣度不凡的男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這位路人微微一笑,報了一個地名,並不是近的地方,但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徐老二回過神來,招呼他上車,暗地裏希望這次的客人好伺候一些。
    跑一會兒,走一會兒,漸漸刮起大風,沙土亂飛,好幾次迷了徐老二的眼。他放下車簾子,乘客問他這風要持續幾時,需不需要停下來避一避風頭。徐老二何時受到過這樣的關照,甚至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說不用,車上的人就沒有再說話。到達目的地時烏雲已經堆積起來,黑壓壓地往每一個角落逼仄。乘客正了正禮帽,給了他一塊銀元。徐老二驚喜得手足無措,用牙咬了咬,貨真價實的銀元。這下好了,不但老婆的病能治好,家裏一兩個月都不用愁錢了!果然這人是福星,是財神爺啊!徐老二的臉笑得像朵花,幾乎要給他磕頭了,點頭哈腰地道謝。那個男人卻不急著走,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
    “晚上八點你再到這裏等,如何?”他戴起一副手套,不慌不忙,漫不經心。
    “成,當然成。”徐老二還沉浸在興奮中,況且單單是麵前這個人,便讓他不忍心拒絕。
    “記得不要對任何人說見過我,更不要透露我的行蹤。”那個人好像很不放心的樣子,又囑咐道。
    “小的明白,聽憑爺吩咐。”徐老二二話不說答應下來,心裏美滋滋的。
    八點缺五分,徐老二準時等在先前的地方,他向樓裏有燈光的地方張望著,忽然有人拍他的肩,正是白天遇到的那個男人。他的眼睛裏閃著寒光,跳上車低低地喝了一聲“快走”。徐老二不明緣由,隻應了一聲,向前跑起來。男人叫他去港口,徐老二聽見後麵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驚叫聲怒罵聲,心想這回是不是惹上什麼有來頭的人,也不敢多問,隻是一個勁地跑。
    那個男人一下車便又丟給他一個銀元,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封信,信口封得死死的,拜托徐老二一個月之後幫他寄出。寄信的地址是一個他從沒聽說過的地方。“爺您真客氣,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就成。”徐老二笑道,沒注意麵前的男人望向港口邊稀稀落落的船隻,低聲歎了一口氣:“這大概是最後了。”他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徐老二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封信,抬頭虔誠地仰望那輪皎潔的月,中秋就快到了,這次能過個好節吧。
    後來,約莫過了兩個多月吧,有一天徐老二從昏睡中醒來,卻發現被人蒙上了雙眼,他心裏驚得不知所措,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溫柔地響起:“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隻是有幾個問題要問。如果老老實實回答了,在你有生之年,保你們夫妻兩安全。”那個女人的聲音有令人寧神的效果,徐老二很快就鎮定下來。他的雙眼被蒙著,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身處何地,隻覺得有些寒冷。這時另一個聲音響起,泛著冰冷的寒氣的聲音,“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搭載的乘客,他給了你兩塊銀元,還有一封信。把你遇見他的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出來,最好一個細節也不要漏。”
    徐老二想起當時那個男人囑咐他不要說出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自己和老婆的性命比較重要,便一五一十把記憶力的事情全部說出來。說罷,那個女人冷笑了一聲:“他可天真,找的人這麼容易就把他給買了。也罷,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徐老二隻覺得頭一暈,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家中,妻子坐在他身邊補衣裳,從此四十年,果真沒有大災大難。  
-布斯洛格小鎮-
    晴空微雨,歿沿著森林深處泥濘的路,漫無目的地往前,深色的衝鋒衣擋去了雨露,她的頭發濕淋淋地低垂著。歿伸出纖細白皙的雙手,接住了一隻從半空中墜落的麻雀。她愛憐地撫平麻雀的羽毛,將它放在地上,才不急不慢地站起來。麵前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燕尾服和黑色的禮帽,金發下的雙目透露著肅殺的毒。
    “你是司瞳手下的情報員?”
    歿想了想,按理說應該是這樣。她與司瞳分別後某一天,被人強行帶入一座城堡,城堡的主人是司瞳的愛人。可以信服。那個女人將一些事告訴歿,交換情報。憑她的判斷,這個女人可以相信。
    金發紳士舉起烏黑的手槍:“那你去死吧。”一聲槍響,驚起一群飛鳥。歿及時跳開,衝鋒衣被打穿了一個洞,騰空而起,飄零在地上。歿婉轉的雙手結了一個咒,冰藍色的電光劃破寧靜的森林,金發紳士的手杖輕描淡寫地一擋就擋回去,一棵生長不過三年的樹應聲倒地。他的手杖輕輕捶地,滿地落葉紛飛,在陽光雨露下泛著橙色的尖銳的光,滿天飛舞的絢爛之後,歿渾身浴血,一隻血淋淋的胳膊墜落在十米開外。
    “放棄吧,你打不過我,讓我給你一個了斷。”金發紳士再一次舉起槍。歿使出最後的力氣,結出一個同歸於盡的咒。
    “砰!”未結成的咒破碎在空氣中,歿睜大雙眼,眉心多了一個窟窿,緩緩倒在泥土上。森林枝椏間透過一點微弱的光,她捉不住。口袋裏金色的懷表落在樹葉之間,指針指向十二點,就再也沒有移動。
    鬼殷收回手槍,在樹林裏找到歿的家,翻開散布桌上的幾張資料,眼裏劃過一絲冷冽的光。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笑得平靜:“我還以為你有多愛她,原來還是可以這麼不留情麵地殺。”
    “愛?這詞嚴重了,從小生活在一起,有點情分罷了。你看,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誰都長,誰傷她最深,誰心裏清楚。”
    “嗬,不過是一個君祀,以我們的力氣,哪裏就勝不過她了?”那一個聲音冷笑著,點破了這個啞謎。
    “別這麼誇張,我隻是盡到我的責任。你還要我去殺的那個人,我心裏已經有數了,稍安勿躁,不用再打電話來催我。”鬼殷滿臉不屑,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冰冷蒼白真的不適合這個老人,他的身上連接著許許多多的管子,靠著諸多儀器維持著殘存的生命。他體內那個微型手術儀孜孜不倦地清理著越來越多的細菌病毒。鬼殷默默地注視著眼前垂暮的老人,動了動手指,移開電腦,程序已經修改,手術儀自動分解,大量未完全清除的病毒從儀器中釋放,侵占了老人的大腦。
    “嘀——刺耳的聲音在整個樓層鳴響,鮮紅的直線無限延長,叫囂著終結。在醫護人員衝進病房之前,鬼殷冷冷一笑,從醫院18樓墜下,宛如折翼的飛鳥,在如血刺目的夕陽下,消失不見。
    且曳城主,死了。
    君祀次日清晨聽到這個消息時,禁不住癱倒在椅子上,劇烈地咳嗽起來,大灘鮮血濺落在地板上。她還記得一百多年前早春那個微寒天氣裏舉著風箏的少年,她還記得他禮貌地報出姓名,卿次年。她還記得那時身邊的司瞳笑了,說好奇怪的名字,她還記得後來他身邊那個美豔張揚的女子,一心一意想與他白頭偕老。轉眼間物是人非故人已去,當年的四人,居然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作為一個普通的,沒有任何異能的人,卿次年活的夠長了,作為一個單姓貴族,他上任且曳城主60年,做的足夠好了,生前若是還有遺憾,大概就是再也沒能見上自己心愛的女人一麵吧。
    你為我築起一座城,城的名字叫做回憶,你說這是你送給我的最後的禮物,卻不知我守著一個人的空城多辛苦。  
    而如今卿次年死了,很多事情也不得不提前開始,那些處心積慮想要弄死卿次年得人們恐怕很快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君祀找出兩個盒子,是廢了七冷雁一條胳膊才換來的寶貝,本來以為還要空置許久,沒想到這麼快排上用場了。盒子裏麵是兩條死氣沉沉的咒語,沉睡了一百年的咒語。君祀的一雙修長纖細的手看似漫不經心地搭上兩個盒子,周圍隱隱的光圈環繞著,顏色越變越深,她忍了忍,沒忍住,一口鮮血嘔在地上。君祀收了手,恍惚地抹去唇角的血跡。真是兩個強力的咒語,大概是因為裝在特製的盒子裏才有這樣的效果吧。
    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蹭著君祀的腳脖子,她低頭,是一隻黑貓,黃色的眼睛,長尾巴。
    “都準備好了?”君祀把兩個盒子遞給帶著黑貓前來的璃珠,說:“你把橙子安頓好再去,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做,隨後就到。”
    橙子是這隻貓的名字之一,君祀至今還記得那個下雪的下午她抱起瑟瑟發抖的小黑貓,心裏產生同病相憐的無限憐惜,給它取名為橙子,則是君祀的突發奇想。
    “那為什麼不叫桔子?”
    “你不覺得橙子更好聽嗎?”
    “桔子更好寫啊。”
    “橙子的水分和VC比較足啊。”
    “這又是哪裏來的歪理?桔子剝起來比較方便啊。”
    “你喜歡那自己養啊。”
    “怎麼養?剝開來養嗎?”
    “當然是切開來啊!”
    他拂去她肩頭的雪花,在寒風中依偎著。他笑得溫柔燦爛,暖了她冰涼的心。
    君祀打開冰堡的大門,仰起頭,連呼吸都有些顫抖,眼前的藍天,看起來那麼近,那麼久違,那麼不真實。她簡直難以相信,一百年,她第一次聽憑自己的意誌,終於可以擺脫束縛,自由行走。她從前從未踏入長瀛火山,所謂火山,就是住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山靈,心情不好缺少食物就會噴發的高高的土堆而已。
    司瞳一早察覺到君祀的拜訪,親自打炎堡的大門相迎,君祀的唇角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冷笑,緊接著一條蝶蘿直逼司瞳的左胸,貫穿。毫無意外的,沒有鮮血噴灑,甚至連蝶蘿也對沒有受到血的洗禮而不滿。司瞳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君祀單手纏緊了蝶蘿,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從一開始,你代替司瞳的第一天,裝的再怎樣像,還是不同的。鬼宣和鬼殷製造的你爐火純青,可是你們忘記了,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坐實了情侶之名的我,才是最了解司瞳的人,任何一點細微的差別都瞞不過我。把你的眼睛留下,然後去死。”
    麵前的這個男人,似乎一直在笑,仿佛隻是一個表情,與快樂無關,可司瞳是不一樣的,他所有表情都與心情無關。
    他第一次睜開眼,從手術台上醒來,一個中年男子告訴他,從今天起,自己就是司瞳,所有司瞳要做的事,大部分他的記憶,都封印在這雙眼睛裏,可以隨時讀取。司瞳的身份將由他代替,司瞳愛的那個女人,他要假裝去愛。
    司瞳愛上的那個女人,他終於看到了,驚豔了時光,亂了日月星辰,白色的襯衫,白色的長褲,白色的馬釘靴,長發烏黑如瀑,包裹著她纖瘦的身軀。她是君祀,她愛司瞳,可她每次望著自己的眼神總是如同三尺寒冰,哪怕嘴角滲出一抹笑,也尖銳得能夠刺穿人。君祀又總是那樣堅定地說他就是她愛著的那個司瞳。誰說的慌,誰欺騙了誰,誰傷害了誰,總是弄不清楚。
    “不要以為你是司瞳,就真的可以喜歡她,你不配。我不允許你愛上她。”帶著禮帽的金發紳士惡狠狠地警告他,作為一個替代品,沒有資資格去愛。
    可他仍然心甘情願為君祀做任何事,任何。誰知道這是不是愛呢。她不願意離開學校,他就代替她四處奔波,她討厭被打擾,他就把所有的活攔在自己身上。
    作為一個替代品,他還是愛了。
    君祀突然笑了,她笑起來真好看,眼若寒星,山明水淨:“讓我想想,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每次你望著我,都像能望盡所有的悲哀,可能我隻是無可救藥而已,但我真的……”
    他沒有說下去,確切地說君祀沒有讓他說完,她走到他麵前吻了他。與此同時,那個用機械製造的心髒,被蝶蘿貫穿,灌輸的人血噴湧出來。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眼神猶如嚴寒冰封的君祀,前一秒他還貪戀著他的她嘴唇的味道,好聞的櫻花香。
    “非常抱歉,哪怕你不應該有感情也愛上了我,哪怕你曾經為我出生入死,哪怕你的愛情如此感人如此可歌可泣,我還是得殺了你,把你的雙目還給真正的司瞳。”君祀站起來,在地板上踏出一個血腳印。與初次見麵一樣,白色襯衫和白色長褲,白色的馬釘靴,隻是一頭黑發已經變成冷漠的銀白色,仿佛枯竭的生命。“而你會化成灰,一個假貨的下場就是如此。”君祀毫不掩飾自己言語中的恨意,她是真的恨,分別了一百年的思念泛濫成災,她卻不得已麵對這個虛假之物,一次又一次,說著愛,歎息著愛,全都是裝出來的虛偽,美好的表麵下沉著黑色的暗流。如何能夠不恨?
    “好了,不要再恨我了,我把你的司瞳還給你……想來你怎麼會愛我,是我癡心妄想了,抱歉。隻是請你……不要再恨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傷心的。還給你就是了……你的司瞳。”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身上流出晶瑩的光。他的手覆上雙眼,手指輕輕移動,兩顆血肉模糊的眼球落在他手心裏,那一定很疼。司瞳閉著眼睛,向君祀攤開手掌。君祀接過那兩顆眼球,仔細封印起來,收好。軀體化成煙,飄蕩在大廳裏。
    “我何德何能,換你如此犧牲?”君祀低低地苦笑,轉身離去。
    “請把我們的主人帶回來,拜托。”一直站在角落裏的仆從突然說。
    “我會的,賭上我的姓名。”君祀收起平複的心情,走出炎堡的大廳。司瞳,我來帶你回家了,我們很快就能團聚,一切都會恢複原本的樣子,一百年,我等了一百年了!
    璃珠帶著貓走進且曳第一實驗室,裏麵幾乎空無一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君祀讓新上任的郎親王想辦法把這裏所有人都支出去,包括鬼殷。她輕鬆打昏三個保安,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三樓,君祀已經準備好所有東西,璃珠隻需要為主人敞開大門。她麵對那個DNA培養容器,取出兩個盒子,狠狠往地下一摔。根據偉大的科學家伽裏略的研究成果來看,璃珠這樣一摔,兩個盒子會同時落地,事實證明的確如此,兩道咒語氣勢如虹地從碎了一地的(節操)殘骸中躥出,頓時整個實驗室的地麵,牆壁,天花板,都變成多棱鏡,反射出一個五彩的不斷變化的世界。多種顏色交疊著圖案,與此同時聒噪嘈雜的噪音從每一個角落湧出。一個會吃人的童話世界。窗玻璃在一次一次顫抖中裂成蜘蛛網,所有的易碎物品,玻璃,電腦屏幕,顯微鏡尖銳的玻璃渣子滿地都是唯獨正中間鋼化玻璃的培養皿,巍然不動。
    “好了,璃珠,夠了,你先出去轉轉,這裏交給我。”璃珠正被聲音和色彩侵蝕得血脈噴張,頭疼欲裂。君祀不知何時已經趕到,並不受咒語的半點影響,這兩條咒本就是她下的。
    破爛不堪的實驗室裏隻剩下君祀和司瞳兩個人。因為激動,她的腳步有些不穩。君祀走大培養皿容器前,冰涼的手指點在玻璃上,眼中無限溫柔繾綣,癡纏的愛戀。司瞳的眼球透過鋼化玻璃,穿過他緊閉的眼皮。終於,培養皿與天花板連接的底部出現了細碎的裂痕,以不可阻擋的速度向下延伸,交錯密布,像巨大的蜘蛛網一樣頃刻間布滿整塊鋼化玻璃。
    “嘩——”
    君祀執著地仰起頭,玻璃碎片割傷她的指尖,點點鮮紅滴落。培養皿內接觸到氧氣的藍色液體瞬間自燃,一個又一個火球飄落。浴火重生的司瞳安詳地閉著雙眼,下降至容器底座,然後以一種並不十分雅觀的姿勢向前栽倒,準確無誤地撲入君祀懷中。君祀避開玻璃碎渣,輕柔地將他放平在地上,在他身邊放上璃珠事先準備的衣服。門外突然有響動,她敏感地站起來,一株蝶蘿躥出袖口,在大門打開地瞬間直指來人的心口。鬼殷一臉難以置信,幾乎要顫抖了。君祀收回蝶蘿,冷淡地走到他麵前。長靴的高跟清脆地敲擊地麵。
    “你怎麼……你是怎麼進來的?按理說……”
    “按理說隻有經過實驗室主人許可才能進入,而且還要經過實驗室的核心允許。”君祀熟練地背誦,“所以我從大門兩條腿走進來了。你以為實驗室的主人隻有一個?你知道什麼是‘藺後的轉世’嗎?就是繼承藺後的指紋圖案,視網膜結構和小部分染色體排列,更有甚者,是她的神經纖維她的思維模式她的記憶。前者保存在肉體中與我共存,後者與我的靈魂分離封印,必要時再取出。而你又是否知道,當年滄帝注重這項實驗,又為了迎娶藺後,把這件實驗室賜給她。所以我才是且曳第一實驗室最大的主人,連實驗室的核心也忠於我。”
    鬼殷嘴唇泛白,難以接受,從一開始君祀就對他的舉動一清二楚,可他卻像幼稚的孩童一樣千方百計地做著拙劣的掩飾,小醜似的上竄下跳,也不知落在君祀眼裏多麼可笑。他強迫自己深呼吸,直視君祀,笑得鎮定自若處之泰然:“那你大可一早識破,不必等到現在。還是你根本就不想來解救你的愛人?一百年,憑你的能力連十年都不需要準備。”
    “啊呀,好大的帽子。對了,是我忘記告訴你,我可是被滄帝軟禁一百年的囚犯,滄帝施加的咒語,沒有皇帝親自命令,我隻能來往於學校和君家。抱歉,就算你想抗旨,我也沒那麼大本事。”君祀又上前一步,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其實我想你們的實驗要是真的成功了,說不定司瞳能變的更強一些,你抹去了司瞳所有的記憶,讓他效忠於你,可是你想得美,司瞳的記憶早有備份,不隻是兩隻眼睛這麼簡單。他的思維在另一台電腦裏快速運轉,這一百年來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司瞳讓七冷雁傳話給我,說一切都開始運轉了。要不是你廢了七冷雁一條胳膊我也不會這麼快接到消息。本來不用這麼急,可是你殺害了卿次年,我再怎樣懶散不願意行動,也迫不得已開始工作了。”君祀今天興致不錯,洋洋灑灑說了很多,鬼殷的臉已經變了很多種顏色了。
    “隻可惜實驗還沒有完成,司瞳還不夠強大。”鬼殷抓住一線希望反駁。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私自加快了實驗進度。”一個清冷的聲音加入他們的談話,因為長時間不說話而略顯沙啞。鬼殷的瞳孔驟然收縮,直勾勾地望向君祀身後。君祀漫不經心的身體狠狠顫了一下,捂住嘴發出一聲哽咽,逆著燈光,她轉過頭,穿戴整齊的司瞳筆直地站立在昏暗中,溫柔了眉眼,向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金色的眼睛像太陽,像希望,像一切美好新生。略長的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一隻眼睛,像璀璨的金色的太陽一般,光芒萬丈。
    “阿祀,別怕,我回來了。”
    我從地獄重生,尋找朝思暮念的你,今後的路,定然不會丟下你。
    時光已然蒼老,我們卻道還早。
    3675天不見,親愛的你,可獨自安好?
    咒語的力量逐漸消失,實驗室又歸於平靜。司瞳一身黑衣,瀟灑地摟住君祀,魔王歸來,該是算總賬的時候了。  
    手杖擋住大門,鬼殷的臉色猙獰:“今天,你們別想出這個大門。”
    “嫉妒。”司瞳喃喃道,目光落在鬼殷的眼中,他頓時感覺到灼燒的痛苦,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眼球布滿血絲。司瞳閉起眼,複又睜開,“就你還想阻攔我們,想得美。”
    微涼的夜,司瞳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快樂得像個孩子。“阿祀你今天住我那去好不?我一百年沒和你說上話了。”君祀點頭,司瞳向璃珠眨眨眼,璃珠順從地離開。
    “你殺了我的替身?”司瞳隨意地問。
    “是的。”
    “麵對我這麼帥的人你也下得去手?”
    “捅破了他的心髒,帶走他的眼球。”
    “……”
    一百年過去了。司瞳的腦海裏隻有這麼一句話。炎堡的一切都沒有變,包括那個忠心耿耿的仆從,與若。他單腿跪下,向司瞳行了紅臨帝國最高禮儀,一般隻有向父母君主才行的禮。“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回歸,我的主上。”
    居高臨下的司瞳沿著牆壁撫摸著城堡的磚石,從他身體靈魂中擴散出舍我誰堪誇的王者氣概。他比一百年前更強,更有威懾力,以至於一直跪著與他隔了幾米的與若都沒有辦法抬頭。而君祀自始至終牽著他的手,與他不超過兩步遠,神色鎮定如水,溫柔如光。
    “這一百年來,你向多少人跪過?”走出幾米遠,司瞳才發問。
    “除了您,一個人都沒有。”與若不假思索地回答。
    “起來吧,與若,你如果真心為我下跪,不如為我而戰。”
紅袖佯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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