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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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剛剛升起的太陽釋放的能量還沒那麼灼熱,陽光穿過雲層灑在大地上,令萬物都感到暖融融的。草葉上小小的晨露迎著旭日閃爍著點點光芒,清新的泥土混雜著香甜的青草氣息在整個院子裏彌漫。
“浪客,站起來作個揖。”夏晏微微佝僂著腰背,右手拿著一塊餅幹做誘餌,手臂一上一下的引逗著它。
浪客咧著嘴,尾巴搖得歡快,兩隻烏黑發亮的眼睛射出貪婪的光芒,興奮的朝食物撲上去,夏晏立馬把手一提讓他撲了個空,“乖乖,還差一點哦。”
浪客焦急的轉了一圈,嘴裏發出委屈的嗚嗚聲,“要不,你給我滾一個,嗯?”夏晏的手在空中畫了個圈示意,浪客不解的盯著它的餅幹,“打個滾兒。”這下明白了,浪客把身體蜷縮成一個球狀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夏晏高興的大笑,“舉高高咯,舉高高咯。”從草地上抱起浪客舉過頭頂,浪客小小的身體害怕得有些發抖,但眼裏卻有著掩飾不了的笑意。
“我也要,我也要。”安安飛快的跑到夏晏身邊不滿的嚷嚷。
“你也要什麼?餅幹?”
“舉高高。”
“噢,那你給哥哥滾一個瞅瞅。”
“…………”
“這樣吧,你抓住我就舉,行麼?”
“行。”
“我數三,遊戲開始,行麼?”
“行。”
“聽好嘍,三。”
安安還等著一、二呢,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夏晏已經跑出老遠了,於是氣急敗壞的朝他大罵:“你是個賴皮鬼,欺負小孩子,臭不要臉。”
夏晏笑嘻嘻的朝他扮鬼臉,得意洋洋的說:“這叫兵不厭詐。”
“你有本事就別跑。”安安怒氣衝衝的朝他追去。
“我沒本事。”倒退著眉眼帶笑的看著向他奔來的小鬼滿不在乎的說。
龍逆坐在台階上,兩隻胳膊耷拉在膝蓋上,掌心朝下自然的彎曲著,也不是多大個身軀啊!怎麼就能占據他整個兒的視線呢?這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力還真他媽的古怪,其中千絲萬縷的神秘聯係恐怕連神都無法操控吧!
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呢?龍逆問過自己千遍萬遍,照常說有事必有理,但他卻得不到確切的答案。也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被他放進了鏽跡斑斑的鐵盒中上了鎖的純淨通透的自己。
現在的他已經被時間這把殺豬刀打磨得圓滑世故,麻木懶惰,喪失了信仰,缺乏了追求,遺忘了夢想。而眼前這個人卻朝氣蓬勃,對生活充滿了熱情。
如果愛情這朵美麗的曇花還不足以驅散黑夜,那麼決心呢?有了它會不會等到黎明的到來?他想要守護這張無憂無慮純真無邪的笑臉和這顆金子般寶貴的赤子之心。
龍逆雙手向後撐著身體,仰著脖子,陽光像一道瀑布似的傾瀉在他的臉上,按著他的麵部輪廓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膜。微眯著雙眼欣賞著藍色天幕中的悠悠白雲,耳畔飄蕩著的是那一大一小嬉戲打鬧的清朗笑聲。常常聽說世間沒有永恒這種東西的存在,可是這一刻,龍逆卻看見了永恒在向他微笑著招手。這種寧靜的心境真的是久違了,一種闊別重逢的喜悅直衝腦門,最後在龍逆不斷上揚的嘴角邊凝固。
“龍哥。”
“嗯?”
“那個……昨晚……嗯,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夏晏像一位做錯了事待訓的好學生一樣低著頭,撕剝著手裏的那根草莖。
“奇怪的話倒沒說,奇怪的動作可做了不少。一邊打嗝一邊亂舞,完後還引吭高歌,睡覺的姿勢亂七八糟。不僅如此,還打呼嚕磨牙,忙得不可開交,真讓人大開眼界,這一連串豪邁粗獷的行為和你那張清秀文靜的麵龐一點也不搭調呀!”龍逆帶著一副戲謔的笑容輕鬆明快的說道。
夏晏的下巴都快觸到胸膛上了,後頸像湖麵顧影自憐的天鵝的脖子一樣彎成一個美妙的弧度,臉上紅豔豔的火燒雲一直蔓延到耳後根,心情一落千丈。這種醜態怎麼能讓他看見呢?但是他不記得自己有這些癖好啊,一定是酒精麻醉了神經才造成這種難堪的局麵的,良久才咕噥了一句:“那不是因為喝醉了麼。”
龍逆嘴角噙著笑饒有興味的望著他那副恨不得插翅而飛,遁地潛逃的窘態,陽光在他那紅通通的耳朵上和白嫩的脖頸上活潑的彈來跳去,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說什麼信什麼,“逗你呢,喝醉了就一聲不響的睡了,很老實。”熟眠得如同一個沒有煩愁的嬰兒,睡容恬靜安詳,毫不設防,真是個好命的人!
“不帶這麼玩人的。”夏晏抬起頭瞅著他憋屈的嘟囔了一句,看著龍逆那張毫無愧色的臉,是故意看他出糗的?心裏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待到張口斥責卻被龍逆先發製人,“我說那狗是怎麼回事兒啊,越界了。”
“夢遊呢。”
“是麼?夢遊症挺危險的,趕緊處理了。”
“別介,說笑呢,就算是一名囚犯,也還有一些自由空間吧?老呆在那,它都萎縮了都。”
“嗯,說的也是,再沒得商量了啊,不準進屋,聽見沒?”
“聽見了。”夏晏乖巧的答道,露出甜美的笑容。
“夏晏,吃西瓜嘍。”安安把小腦袋探出窗外大喊一聲,嘴邊汁水直淌。
“好,就來。”夏晏把臉偏向他的那一邊應道,把手中的草莖丟掉,拍了拍手,“走麼?”問龍逆。
“嗯。”
平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嘴裏咀嚼著一塊口香糖,視線膠住在一本音樂雜誌上,“喂,小鬼,前兩個音彈錯了。”夏晏出聲矯正,輕輕翻過一頁。琴聲戛然而止,驀然又響起,重新來過。
“又錯了,專心點成不?”斷斷續續戰戰兢兢的琴音在客廳裏回蕩著,“你在製造噪音呐,休息一會兒吧。”安安從琴凳上跳下來,小跑到夏晏身邊。
“幹嘛呢,幹嘛呢,非禮呐。”把書合上輕輕拍打著坐在他肚子上的安安。
“夏晏,帶我出去玩吧。”
“不帶。”
“帶嘛。”小手揪著夏晏的衣領撒嬌。
“不帶。”
“一個人老是在家玩好沒意思。”垂著眼睛,微撅著嘴。
夏晏從半閉的眼皮底下覷他,那落寞的神情讓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呀!難道就嚐到孤獨的滋味了麼?“想去哪?”
“親近大自然。”興高采烈的撲到夏晏懷裏,小聲的說了句:“你最好了。”
夏晏微蹙著眉若有所思的看著一盤菜,默默的組織語言,考慮著說話方式,貌似接了份艱巨的任務啊。
“喂喂,飯涼了。”龍逆敲著碟子邊沿提醒道,那副筷子都被這家夥咬得不像樣了……
“嗯?嗯。”夏晏如夢初醒的抬起眼。
“有什麼事?”一副有求於人的樣子明明白白的掛在臉上,看了真叫人難受!自己就如此的不通情達理麼?讓他這麼顧忌?
“呃……那個……咦?!安安呢?”夏晏吃驚的看著空蕩蕩的座位,跑路了?!
“端著碗看《熊出沒》去了,就在你沉思的當兒。”
夏晏右眉梢不可遏製的微微抽了抽,這家夥!說好的車輪戰呢?說好的並肩作戰呢?說好的狂轟濫炸呢?他都保證不倒戈了,這熊孩子居然臨陣脫逃?!以後再也不與他建立同盟關係了……“龍哥,那個……安安借我兩天成不?”視線下垂,說話底氣明顯不足,一聽就是要做壞事的主兒。
“他是我們的傳家寶,金貴著呢,概不外借。”毫不猶豫的駁回。
“出租可以麼?”
“租金很貴,你無法承擔。”龍逆麵無表情的說,這家夥的腦部構造異於常人麼?都已經斷然拒絕了,還旱路不通走水路?看著那張氣餒沮喪的小臉,心,再一次動搖了,“你想要安安幹嘛呀?”
“啊?嗯,其實也沒什麼,我看著他每天的生活過得跟複製似的,想帶他出去散散心。”夏晏笑嘻嘻的說。
“不管複製還是更新,生命都不會因此而長一毫差一厘,時間也不會因此停滯不前。”百年之後,塵歸塵,土歸土,不然城隍廟裏那位頭戴白高帽,身穿白長袍的人也就沒存在的意義了。再說了,孤獨是人的一種常態,它是沒有辦法消滅的,從小讓他養成習慣也沒什麼不好。
“說的也是,滾滾向前的時光洪流會把一切都席卷幹淨。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呢?他還是個孩子,他對未來有著憧憬,他對生活有著熱望,他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不同。人生漫漫,痛苦伴其左右,如果不製造多一點快樂的回憶,以後怎麼能夠支撐下去。趁著現在步履還算輕盈,多往他的行囊裏塞點甜蜜的東西不好麼,等到腳步沉重的時候想給也給不了了。”
這是龍逆第一次聽到夏晏說話的語調淒涼得近乎悲戚,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明亮的眼睛裏流露出憂傷的色彩,這種傷感的神情哀婉動人,純粹的美麗讓人心碎不已。
但龍逆的心卻像被人用鋼針紮著似的疼痛難捱,也是從這一刻起,龍逆忽然意識到,夏晏可能並不像他所看到的那樣快樂,他的心裏也會有悲傷。隻不過他把那些渣滓沉澱在了心底或者是過濾掉了而已,隻留下了快樂的回憶。
畢竟在這五顏六色的大染缸裏呆了二十幾年了呀,怎麼還會對這世界露出如初生嬰兒般的微笑呢?他隻是在努力的堅持,堅持著自己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本質吧,但,這已經足夠了。
有多少人還會記得自己最初的模樣呢?路,走著走著就忘了從何開始,走著走著就忘了去往何方……
過了一會兒,龍逆問:“去哪?幹什麼?”
“嗯?噢,蘆洲島,露營。”
“就你倆?”
“嗯。”
“不行,我跟你們一起去。”
“誒?!”夏晏如同一隻被蠅拍拍中的蒼蠅,腦袋暈乎乎的。
“我不放心安安。”龍逆淡淡的說,當然也不放心你。
“噢。”夏晏微笑著低下頭,不管以什麼名義,看得見你就好。
眾荷喧嘩,你是離我最近最靜最最溫柔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