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石尹判放棄了皇位，這對淚煙塵來說並不算什麼。坐在水桶邊望著剛澆過水的花，淚煙塵笑了，無論怎樣，他還活著，而自己還能再看見他，能在他咫尺的地方。無論是何種形式，都無比滿足。
    “那個人在笑什麼？傻了麼？”
    “去了那兒竟然還沒掉下去摔死啊，這什麼命啊。”
    “主上親自救上來的……以後……額”最後一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脖子上裂開一道口子，血液慢慢冒出來，巫師驚恐的睜大眼睛，直直的到了下去。另外兩個人愣了，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聽見冷冷的聲音：“再亂嚼舌根下場就沒這麼簡單了。處理掉。”
    “是是是……是！”兩人匆忙的拖著倒下同伴的屍體消失在石尹判麵前。
    敏銳的淚煙塵聽到這邊的動靜轉過身，亭子那邊已經沒有人了。
    自從從斷風崖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石尹判的機會。他知道石尹判是有意躲開，心有些微微的疼。
    即使這副身體還是當年年輕的樣子，心已經老了。判，啊，我已經不年輕了。快記起我好不好？或者讓我一直看著你，不要這樣……明知你在，卻又不在。
    在這裏的每個夜晚淚煙塵都睡不好，或許是冰城的關係，他體內的那股魔氣一直蠢蠢欲動。蜷縮在床上，淚煙塵想著石尹判的身影，心有些痙攣，忽然感覺感覺陷入了完全封閉的黑暗中。那是純粹的黑，和黑暗的夜晚不一樣，黑得讓人害怕。
    “判……”嘴裏喃喃著石尹判的名字。徹底失去知覺。
    好熟悉的感覺……若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醒了就起來。”
    “唔……”淚煙塵聽見聲音，睜開眼睛。裝不下去了。
    “你體內有魔物還敢上冰城，挺有膽量的呐，不怕那孽障穿破你的身體爬出來麼？”
    “有你在，我不怕。”
    “你……！”石尹判再次啞口無言。頓了會兒：“你出去吧。”
    現在石尹判變得有點不一樣，卻又感覺沒變。聲音依舊冰冷，但是去沒有以前的那樣可以疏遠和全身帶刺，冷麵嘲諷的高高在上之感。
    “出去？”
    “出冰城。”
    “你說過不趕我走的！我不走！我死要死在冰城！”
    “淚煙塵！”
    “我不走！”淚煙塵從床上下來，站在石尹判麵前，看著他紫色的眸子，對視。
    見石尹判沒有要鬆口的跡象，淚煙塵敗下陣來，別過頭，垂下眼眸，石尹判看不清他眼睛裏的情緒。他知道他在悲傷。忽然淚煙塵的身子一矮，石尹判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看見淚煙塵跪在了自己麵前。
    “不要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不知道這已經是累煙塵第多少次求他不要趕他走了。
    “你的尊嚴呢？”對於一個動不動就下跪的男人，石尹判很是討厭。
    “在你麵前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尊嚴和留在你身邊比根本什麼都不是。”
    “你還是這樣。”石尹判忽然軟了口氣，蹲下來摸著淚煙塵的臉。
    淚煙塵是徹底呆了。他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石尹判的手撫上他的臉，肌膚相觸的感覺。他的溫度，他的感覺。淚煙塵快要忍不住落下淚來。這樣的感覺他了多少年？“判……你……你想起來了？”
    還是不敢相信，聲音都在顫抖了，帶著不確定問道。眼睛裏的期待和害怕石尹判看得清清楚楚。這個人一直一桌子都是將他放在心上的。
    石尹判沒有說話，但是沒有說話比什麼話都容易證明。他是默認了。不然他一定會開口否認的。淚煙塵一把抱住眼前的人，緊緊的，似乎要將人揉進身體裏。
    判……他的石尹判……回來了。
    石尹判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在淚煙塵腰上的曼珠沙華刺青上，石尹判看見了過去的所有。也看見了淚煙塵失去他的十五年裏行屍走肉般的模樣。那樣的淚煙塵不是不讓人不心疼的。
    回憶就像走馬燈圖案一樣接踵而來，他記起了。
    隱月看見石尹判的樣子並沒有說什麼，默默的退了出去。收回了淚煙塵那刺青上的回憶。
    良久，石尹判才推開他：“你先下山。這裏不適合你待。”
    “判你還是要……”
    淚煙塵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麼都記起來了還是要趕自己走？
    難道正是因為記起來了所以才無法原諒我麼？也是趕緊道：“你聽我說，我我……我和別人我那個……我不是……”說了半天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確實，他和別人發生過關係。而且害死了多少人他自己也清楚。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好，我走。”
    “嗯。”
    “判。”
    “嗯？……嗚……”唇上柔軟的觸感。心中的情動。都是眼前的人給的。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這個離別太久的吻。很久才發現淚煙塵隻是和他唇與唇相碰而已。石尹判主動張開嘴邀請他進來。感受到石尹判變化的淚煙塵高興壞了，狠狠的在他嘴裏肆意橫掃。沒有了以前的溫柔，有的隻是熱烈和掠奪。那是離別十多年的相思，那是他愛他，想要他的證明。那是在宣告所有物的告白。
    推開淚煙塵的時候石尹判有些喘。站起來走到門口轉過頭看了一眼還沒回過神來的淚煙塵，開口提醒道：“收拾東西吧。”
    說完待淚煙塵看向聲音的來源，門口已經沒有石尹判的影子了。
    這一切都像是淚煙塵做的一個夢。
    於是自言自語道：“有什麼好收拾的，不是一直一無所有麼。”
    站起來望著門口出神。忽然腦子裏想起了什麼，忽然微笑起來。怎麼沒想到呢，石尹判的反應明明就是……
    淚煙塵開開心心的收拾完東西等著石尹判找他。
    也不知道在冰城待了多久，再次看見街上發膿的光景，淚煙塵無限感慨。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他們相遇的時候，那時候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接近。扭頭看著身邊的白衣男子，蒙著麵紗，淚煙塵從來沒有如果虔誠的感謝過神。
    “看著我做什麼？”
    “你好看。”
    “看不見臉的。”
    “不要臉的你也很好看。”沒有意識到話的歧義的淚煙塵很是高興的微笑著對著石尹判花癡的回答。看見石尹判的眸子動了動，瞬間明白自己的話有問題了，趕緊解釋道：“我是說你怎樣都好看。”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向他們偷偷笑的，還能隱隱約約的聽見：“這是在哄媳婦兒呢。”的聲音。石尹判氣得不輕。丟下淚煙塵一個人走得很快。
    淚煙塵小跑趕上石尹判：“判，我錯了。”
    “我們去坐船吧。”
    “啊？”
    “坐船。”
    “哎？……哎！好！坐船！”淚煙塵見石尹判不是真的生氣樂顛顛的跑去租船了。
    石尹判看著他的背影，眸子裏流光溢彩，很有靈動之感。
    石尹修不在，隱月醒了，天下太平了，愛人還在。何不享受這一切？
    石尹絕逝世，有唯一直相守。他的魂魄也會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