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目千則回過頭，看著快要落下去的橙紅，道：“愛情也是……我是說愛情也和落日一樣，讓人無能為力。”
    這句感慨來得莫名其妙，李政霖愈發覺得悲哀，因為他以為張目千看穿了他的心思。
    張目千似乎記得那個意外，李政霖絕望地想，記得他對著一個意識不清的人做了個失敗的口活，他更怕張目千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
    “所以，你也討厭愛情麼？”張目千又說。
    “是的，我討厭愛情。”李政霖堅決地說。
    他沒有去看張目千的表情，他怕對方會用受傷的目光回望他，他會受不了的。
    於是，他從包裏掏了一根煙，鹹在嘴裏，抽了起來。張目千詫異地望著他，李政霖這才想起，這是他第一次在張目千麵前抽煙。
    “我……”
    李政霖比了個手勢，希望張目千不要介意，後者的瞳孔蒙上了一層灰色。
    “希望你不要引起森林火災。”張目千喃喃道。
    “千……”李政霖歎道。
    張目千話鋒一轉：“小林子……你是來這裏做什麼的？”
    “山上？”李政霖狐疑地問。
    夕陽已經下去了，大抵再沒什麼看點和談資。
    “不，回國，你回國做什麼的？”
    “畫畫。”
    他的確是來國內找靈感的，但他卻在國內更加迷茫了。
    “我很抱歉。”李政霖說。
    “什麼？這沒什麼……我是說，我有過很多這種事。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聽，但是真的。我不會想太多的，我知道這不代表什麼……隻是一個……”吻罷了，張目千沒有說下去。
    “千……”
    李政霖把煙頭熄滅，仔細地包好放在口袋裏。接著，挪得離張目千更近些。這樣，他的一隻手壓在張目千手上，他側過臉，轉過身，另一隻手抬起來又壓上張目千的另一隻手。
    他們麵對麵，呼吸都噴在對方臉上。
    “千……”
    他那麼專注地望著張目千的眼眸，仿佛這樣他就不會落荒而逃。
    “我不是教徒，但我偶爾也會向上帝祈禱。有的時候他給我忠告，有的時候他隻是無法指引我……”
    張目千眉頭緊鎖，打斷道：“我不是你的主，我也沒法指引你。”
    李政霖扯出一絲苦笑，他沒想到張目千比他先退縮了。
    他們都是如此的怯弱，怯弱到隻敢表達，害怕回應，怯弱到隻敢煽風點火，卻沒有收拾殘局的膽量。
    就在這時，張目千突然向前吻了他。李政霖瞪大了眼睛，張目千落在唇上的觸感就像芒刺一樣蟄得發疼，然而僅過了一秒他又如此思念這種轉瞬即逝的疼痛。有點淡淡地煙草味，經過幾次周轉又蕩漾在李政霖的唇上。
    太快了，太快了……
    快得連李政霖都沒有來得及去琢磨，他的大腦隻是瞬間裂開了，而空白的地方滋生出一些迷人的小花，是張目千種下的花，是張目千的美貌蠱惑了他的思想。
    他這樣想著，張目千又露出笑容：“這樣好多了。”
    “是啊，這樣好多了。”李政霖重複道。
    他隻覺得手上一熱，像被蠟燭濺到一樣。
    噢，張目千哭了。
    李政霖把他拉到懷裏，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張目千時那張無憂無慮天不怕地不怕的臉……究竟是什麼讓這個俏皮的男孩兒滿臉淚痕？
    他想告訴他：“強烈的背德敢也沒法壓製他的欲望……他犯過很多錯，那些罪行逼迫著他撒謊。”
    他又想問：“你知道被你親吻時我有多平靜麼？”
    他想說，他一點也不激動，不緊張，心情平靜得如同被風親吻過一般……
    這等同於他說——被張目千親吻的時候，他並沒有多餘的感覺。
    這是個謊言，他也沒能殘忍地說出口，雖然以此為結局對他們兩個都更好。
    每個人都會說謊；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伴侶說謊；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對伴侶說謊是出於善意。
    畢竟，張目千說的是對的，世人都唾棄同性戀，或者看熱鬧。
    沒人想要被唾棄，他也不想被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