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師尊，大事不好了，張嘯天派兵攻城，暄王爺連夜點兵已經上了前線。”
    “現在如何了？”明哲問道。
    “還不知，王爺是戌時走的。”子凡一路小跑額頭上已經冒了汗。
    明哲勉強笑著勸解各弟子繼續過節，回頭見邵軒不小心弄翻了杯盞，“師兄，我去換件衣服。”
    明哲見他聽了慕容暄上前線的消息後便神不守舍，不由得歎氣。
    邵軒晚飯沒吃幾口，坐在房裏發呆。想起前幾日那人找到自己非要自己彈一曲《高山，流水》，邵軒還笑他，這是兩個曲子，並非一支。慕容暄笑答，“這曲子是給知己彈得，我們不隻是知己當然一首也不夠了。”一曲《流水》畢，慕容暄湊過來道，“我也給逸軒準備了一首曲子，是我剛學的南越小調。”說著便用南越地方話唱起來。
    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哪裏是南越小調，分明就是《越人歌》。慕容暄將最後兩句反複吟唱了多遍，深情的望著邵軒。
    “逸軒，我的口音可還標準？”邵軒胡亂點了頭，聽慕容暄繼續道，“但問逸軒，這首詞是何意？逸軒可知？”
    “我……不知。”逸軒說謊時有個習慣，就是先輕咬一下嘴角再作答，這個小動作早就被慕容暄掌握。
    “逸軒，我很羨慕這名船夫。”原來，他知道這首詞的意思，隻是想確定我是否知道，邵軒低頭不語，心中慌亂更甚。
    邵軒做了一宿的噩夢，全是慕容暄受傷的樣子。早課點卯，邵軒一進門就聽到有個學生說，“知道嗎？要出大事了，外城快要破了，很多人都要逃到徽州去呢。”
    “子玉，君子該當如何？”邵軒見那學生言語不慎，嗔怒道。
    “君子當慎言慎行。”子玉嘟著嘴有些委屈，繼而道，“先生，子玉沒有胡說，我爹是軍醫，昨日傳來家書說前線死傷慘重，據說主帥也差點死了，他要晚些才能回來。”
    邵軒隻聽到一句主帥差點死了，其他統統沒有聽進去，隻覺的腦袋嗡嗡作響。
    晌午十分，邵軒牽著一匹棗紅大馬從後門走出書院，策馬揚鞭，絕塵而去，方向正是交戰的蘇州外城。
    蘇州臨安交界。
    戰況雖不像傳言的那般嚴重卻也十分慘烈。張嘯天調動了四個城池的兵馬一舉進攻蘇州城，慕容暄毫無準備，隻有一城的兵力，勢單力孤招架起來十分費力。
    邵軒一路飛奔，胯下的坐騎也算是千裏馬，這日行千裏的功夫，此刻仍顯得太慢。
    天蒙蒙亮，守城的士兵見一白衣人騎馬飛奔而來，喝道，“來者何人？”
    “蘇州六藝書院邵軒拜見暄王。”
    “可有通關令牌？”
    邵軒這下著了急，他哪裏來的令牌？那守城人不見令牌斷不肯開門，否則是殺頭的死罪。邵軒見天色未明，隻得下馬坐在城門旁的石階上，或許天亮了能見到慕容暄身邊的近臣，到時候就好說了。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恰逢冬日，邵軒感覺仿佛被凍透了一般，每個骨節都酸痛不堪。
    “那人是？邵先生？”恰好今日點卯的副將是玄武，一眼認出了邵軒。
    慕容暄正在中軍大帳由王禦醫為他換藥，就聽玄武略帶歡喜的聲音，“王爺，您看誰來了？”
    慕容暄抬頭，仿佛做夢一樣的不真實，這種感覺也隻是一瞬就立刻被狂喜取代，他三步並作一步的奔過去，邵軒見到他似乎也非常驚喜，疾步從門口走向自己，慕容暄一把將邵軒攬在懷裏久久不肯鬆開。
    王禦醫急忙拾掇藥箱離開，玄武頗有眼色的揮退了四側的守衛兵士，將大帳的門簾放下，自己則站在不遠處的拴馬樁前。
    “逸軒你怎麼來的？”慕容暄放開邵軒，上下打量唯恐這人少了根頭發。
    “我騎馬來的。”
    “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
    “外麵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來前線幹什麼？”慕容暄已經由剛才的狂喜轉作嗔怒，他甚至有些後怕，萬一路上出點什麼事情，他如何原諒自己？
    “我。。。。。。我聽說主帥受了重傷，心神不安。。。。。。”邵軒有些語無倫次，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衝動，若說他一個人策馬走了一天一夜來到這裏就是為了看慕容暄有沒有事，這簡直太荒謬了。可此時他就是做了這件荒謬的事情。
    “逸軒，你是來專程看我的，是嗎？”慕容暄溫柔的撫著邵軒的頭發和臉頰，見那人沒有拒絕，另一隻手握住邵軒的手掌。怎麼這麼涼？
    “你的傷？”邵軒一臉關切，慕容暄不以為然，“小傷不礙事。”說著將對方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方才邵軒進帳時他正在換藥，此刻還沒來得及把外衣穿上。
    慕容暄赤著上身，左臂纏著繃帶站在邵軒咫尺之內，溫熱的呼吸彼此可以相聞，慕容暄身材偉岸高大，多年練武帶兵練就了一身陽剛之氣，肌肉如同鐵打一般堅實。邵軒的手一觸上對方的皮膚立刻就縮了回去，慕容暄毫無例外的看到邵軒的耳朵紅了。
    “都是男人你這麼害羞做什麼？”慕容暄好整以暇，雙臂把邵軒箍的更緊，“除非，逸軒對我心有愛慕。。。。。。”見邵軒輕咬嘴角，他繼續輕笑道，“別告訴我，但凡是你的摯友你都會在戰亂之時一人單槍匹馬的衝到前線，隻為看他一眼。”
    慕容暄感到邵軒的心跳十分劇烈，心中反倒無比欣慰，溫柔的撫上他後腦的青絲，邵軒順勢將頭靠在慕容暄肩膀上，輕聲道“我知。”
    什麼？慕容暄皺眉略加思索，少頃則狂喜道，“逸軒？你。。。。。。”你聽懂了那首《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