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賭書潑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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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省祠的門被大力推開,邵軒蜷縮的側躺在地上,仍舊穿著慕容暄的衣裳,右肩隱約滲出些紅色。慕容暄此刻的心髒就像被人狠掐了一把,再不顧什麼禮數,一步衝上去抱起邵軒就往門外走,“他的房間在哪兒?”幾名弟子趕忙前頭帶路,朱雀早已快馬加鞭的去請王府的禦醫。
    將邵軒輕放在床榻上,從那人懷中摸出兩個瓷瓶,這三日來竟然內服外敷的藥一點都沒有用,慕容暄憤憤的放下瓷瓶,伸手去解那人的腰帶。
    “王爺做什麼?”明哲伸手阻止道。
    “此時此地此景,敢問明先生,本王能做什麼?”明哲被一頓搶白,自覺理虧,站在一邊默不作聲。慕容暄繼續道,“本王隨家父征戰,對外傷還是頗為內行的,先生放心吧。”
    外袍、襯衣、裏衣層層掀開,卸下紗布,邵軒的肩膀已經血肉模糊一片。
    “化膿了。”慕容暄毫無迂回,“需要把膿血挑開,另外再拿些開水和燒酒。”
    慕容暄從靴子內側抽出一把匕首,在燭火上燒了半晌,在邵軒肩上輕輕一挑,膿血泊泊流出,隨即用燒酒衝洗,昏迷中的邵軒皺起眉頭輕哼一聲。用燒酒洗傷口,多壯的漢子都嚎的殺豬似的,這場麵慕容暄見多了,幸好那人現在不清醒,否則還真擔心自己能不能下的去手。衝洗完傷口覆上白藥,又用紗布包紮好,順手用熱毛巾把邵軒的胸前和肩膀擦了一遍,要想避免感染傷口周圍也要保持幹淨。
    方才太著急,此刻才注意到,邵軒的身材其實很耐看。外表看上去有些清瘦,實則線條優美,肌肉緊致結實,胸肌腹肌一樣也不缺。明哲見慕容暄盯著自己兄弟露出肌膚的身體發愣,重重的咳嗽一聲。慕容暄聽到這聲咳嗽,回過神來。恰巧禦醫此時也到了。
    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肩挎藥箱,拱手行禮“王爺莫急,待老臣切脈詳查。”王禦醫探上邵軒的手腕,側頭閉目。少頃道,“這位公子體內氣瘀血滯,應該是髒腑受了重創,吃些藥調理幾天就好了。”
    “為何會昏厥?”慕容暄追問,神情頗為緊張。
    “這位公子傷了髒腑,血塊淤積沒有及時服藥化解,這幾日飲食不調導致體虛,再有傷口發炎高熱脫水也是昏厥的主要原因,總之就是沒有休息好,內憂外患自然承受不住。”王禦醫觀察了慕容暄的神色,微笑道,“將養兩日就沒事了,年輕人身體底子好,王爺不必心焦。”說罷拿出筆墨開了一個診方,“按此方服藥七天,便可無礙。”
    “有勞王大人了。”
    “王爺為何總是如此客氣?”王禦醫邊收拾診具邊叮囑道,“雖然不礙事也不能大意,若高熱不退就麻煩了,今晚留人照顧才好,一定要多給病人喂水。”
    送走禦醫,慕容暄嫌書院下人腳程太慢,特派朱雀回府取藥,明哲也令下人煮水準備煎藥。
    “有勞王爺,眼下安頓了,天也不早了,王爺……”
    “今晚本王留下照顧逸軒。他的傷是本王的過失,照顧一宿就當賠罪了。即便回去,本王如何安睡?”
    慕容暄講的也在情理,明哲難以反駁,隻得與慕容暄一同坐下。
    這一宿還算安生,隻是每半個時辰就要換一次降熱的毛巾,隔一兩個時辰喂一次水。不清醒的人最難喂水,慕容暄卻很有經驗,讓邵軒靠在自己胸前,微微仰頭,用極小的湯匙順著牙齒縫隙撬開,讓水緩緩流入,既不會嗆到病人,也不會順著嘴角盡數流出。
    “王爺對照顧病患好像很有經驗。”明哲在一邊頗為尷尬,這王爺把所有的活都幹了,到讓他這兄長顯得多餘。
    “在戰場上經常遇到重傷的士兵,我自己也有幾次九死一生,剛才的王禦醫就救過我兩條命。”
    明哲欽佩的點頭,對這位王爺又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至少這暄王並非紈絝子弟。
    
    次日清晨。
    邵軒覺得身體不似那麼酸痛,頭腦也清醒了不少,隻是眼皮很是酸澀,一再努力終於睜開眼,隻見兄長明哲坐在床邊,一臉關切。
    “醒了?好些了嗎?”
    邵軒剛要起身就被明哲抬手虛按下,“別亂動,好好休息幾日。”
    “師兄……”邵軒嗓音沙啞,話沒講完就被明哲打斷。
    “是為兄不對,誤會你了,讓你受苦了。”這可是天大的新聞,他這兄長居然會道歉?在邵軒印象中,他的大皇兄一向好勝好強,在眾多王子中他也是文韜武略最優秀的,父王也最喜歡他,況且又是日後的儲君,宮中上下無人不敬重,自己從小就很怕這位長兄。
    “廚房做了你愛吃的魚片粥,一會兒多少吃些這樣才好的快。”明哲說罷起身準備離開,好似想起了什麼又轉身道,“我已經把咱們的身世告知了暄王,從今日起暄王會成為書院的常客,等你好了,我們一起盤算盤算如何下這盤殘局。好了,你休息吧。”
    世界變得太快了,隻是一晚上的時間就起了這麼多的變化?說到暄王,邵軒的頭腦有些混亂,昨晚有個人一直照顧自己,身影極像慕容暄,隻是當時不夠清醒現在也記不大清了。
    “邵先生,我伺候您用些早飯吧。”師兄的貼身用人阿廣端著食盤進來。
    “阿廣,昨晚暄王來過嗎?”
    “暄王啊?何止來過啊,王爺照顧了您一夜,直到清晨才走的。”阿廣一邊把早飯從食盤挪到桌上,一邊說到。
    邵軒端起粥,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在暄王府用早膳的情形,慕容暄的溫柔細膩還有他自己莫名的心慌。
    這幾日邵軒在房間養病雖然基本不怎麼出門卻也不寂寞,正如明哲所言,慕容暄成了書院的常客,張嘯天那邊一有新的動作,暄王趕來告知明哲,堂堂王爺身邊總有兩個心腹,傳個口信也未必要親力親為,就像上次照顧邵軒,也完全可以從府上派些傭人來,既然這樣為何慕容暄還要如此呢?那隻有問他自己了。
    傍晚,慕容暄再次光臨六藝書院,確切的說是六藝書院邵軒的臥房。他進來時,邵軒正靠在床頭看書。每次慕容暄來都會提前讓人通報,不知今日為何如此唐突,邵軒並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非要讓人通報才顯得有禮數,而是他此刻躺在被中,隻穿著襯褲和裏衣。就這樣在床上吧?實在不是待客之道,出來吧?總不能當著慕容暄的麵穿褲子。出來也不是,不出來也不是,隻得尷尬的看著慕容暄。
    “逸軒?”慕容暄手裏捧著一摞古書,看到邵軒愣愣的神情,撲哧笑出聲來,“看到我為何如此訝異?莫非逸軒在做什麼壞事?”
    “王爺說笑了,”邵軒話音未落就見慕容暄狠狠的瞪著自己,趕忙改口道,“世朝說笑了,哪裏是什麼壞事?隻是我這衣裝實在是失禮。”
    “哪來那麼多講究?病人就該呆在床上,這才說明你在乖乖的養病啊!”慕容暄搬了一個墩,就勢坐在床邊。“逸軒你來看。”
    “什麼?”邵軒好奇的將頭湊過去,好巧不巧慕容暄將頭湊過來,兩人躲閃不及,額頭撞在一起,撞得那叫一個瓷實。
    “沒事吧?”慕容暄揉著自己的額角,另一隻手探向邵軒的額頭,隨後大笑道,“若是我們兩個高手在這裏用頭將對方撞暈了,豈不被人笑死?”邵軒想想也確實好笑,低頭笑出聲來。
    “我看看,有沒有撞出包?”慕容暄探身查看邵軒的額頭,“逸軒莫非練過鐵頭功?我的腦袋可是被你撞的夠嗆。”
    明哲聽說暄王駕到,依照禮數前來打個招呼,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嬉笑聲,門窗不嚴,從縫隙恰好看到慕容暄用手揉著邵軒的額頭,兩人笑的那叫一個幸福投入,就連平日端方有禮的邵軒此刻也是前仰後合。不是他明哲放著君子不做做小人,而是這種情形,他真是不知是進是退。正在猶豫,就聽屋裏慕容暄的話音響起。
    “逸軒才識廣博,可知這些古文的出處?”邵軒接過古書,逐本翻閱,慕容暄繼續道“這可是我慕容家壓箱底的寶貝,逸軒可要仔細些。”
    “哦?”邵軒挑起眼瞼笑道,“既然如此寶貝,若我猜出,世朝可有獎賞?”
    這二人年紀相仿,又是在討論學識,明哲心下釋然,轉身欲走,突然聽到邵軒稱呼暄王的不是尊稱,聽起來倒像是表字,心中怒氣騰起站在門旁,倒要聽聽這二人還能說些什麼非禮之言?
    “哈!那是自然,本王可是說一不二的大丈夫!”慕容暄拍著胸脯笑道,但見邵軒放下古書,自信滿滿的看著自己淺笑,慕容暄心裏暗叫,‘不好’。忙改口道,“若讓逸軒逐本看過實在太費時間了,不如我來挑選幾冊,讀出其中的幾段,若邵軒說對出處,我就以茶代酒受罰,反之逸軒受罰如何?”
    邵軒略作思索,覺得甚是有趣,淺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後果可想而知,慕容暄拿來十冊古書,已經挑到第九本,有幾本他隻讀了三個字就被邵軒說出了出處,眼見一壺茶就要見底。最後一本的章句出口後,邵軒低頭思索遲遲不作答,少頃,邵軒輕笑道,“這篇我真的沒聽過,不知。”
    “啊呀!總算把逸軒給難住了,真是天佑本王。逸軒快喝吧?”慕容暄拿起茶杯推給邵軒,邵軒不急著受罰,淺笑道,“能否給我看看原文?”這慕容暄卻耍起賴皮來,原來暄王大人為了挽回麵子,最後那幾句是他自己瞎編的,難怪邵軒從未聽過。兩人這一笑鬧茶杯裏的水灑出來潑濺到兩人的衣衫上。
    “二位,賭書潑茶香,真是好興致啊。”明哲突然推門而入,讓兩人愣在當場。慕容暄對文學典故不太精通,沒聽出明哲這一句的深意,邵軒登時臉色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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