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窘，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在河邊石階旁蹲下，抱著膝蓋，伸出一隻手指，有螞蟻從他的指縫裏穿過。
     “螞蟻不會順著手指爬上來。”小默說，“因為螞蟻不是這個世界上的。”
     我也蹲了下來，學著他那樣伸出食指，螞蟻繞過食指溜走了。
     “因為螞蟻是異度空間的生物。”小默自說自話，“我想做螞蟻。做人好累。”
     雖然不知道理由，我卻的的確確感到心疼了。
     “蕭大哥，如果我想你了怎麼辦？”他側過頭看我。
     我說：“給我打電話唄。”
     他說：“打了電話還是想？”
     我說：“你老家在哪裏，來成都方便吧？可以隨時過來啊，我也可以過去。”
     他點點頭，低下頭專心玩螞蟻，麵無表情。
     我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你傻的？我們關係那麼鐵了，你怎麼看出我們要離開你？”
     小默沒有辯解，站起身，拍拍褲腿上的灰，繼續往前走。
     廣播換了一首曲子，我聽了出來，是雅尼的《夜鶯》，旋律很美。
     小默走在我前麵，拐了個彎，半個身體埋在夕陽的光線裏，搭配上夜鶯的曲調，我緩緩停下腳步，感到美得有點不真實。
     他也停了下來，回頭看我：“蕭大哥，我相信你，我們不會變成三個獨立的個體。”
     我笑了笑，想罵他傻子，又很想抱抱他，想保護他，讓他永遠也不會為這種事擔心，在這一刻，我確確實實地感到，自己愛這個人，愛的無以言表。
     然而他的情緒感染了我，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後的未來，我沒辦法留在成都，卻也不能把他當成媳婦帶回家，想到家裏的父母，我感到很難過。
     小默其實說得沒錯，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
     《夜鶯》的曲調變得有點憂傷，我笑話自己，年紀一大把，怎麼突然學著小姑娘傷春悲秋。
     現實真是太殘酷了，如果現在這樣的日子能拉到無限長就好了。
     我胡思亂想道。
     兩個人一路無話地繼續往前，拐彎，前麵是廣場，廣場後麵是教學樓群，最中央的一棟教學樓中間的牆麵上安著黑色的玻璃，前麵是個正對著廣場的平台。
     我跟著小默走上平台，走近玻璃牆壁，我驚異地發現，多時未清洗的黑色玻璃牆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被人抹開成了許多許多字。
     XX學校保研，要加油。
     XXX，生日快樂，愛你一輩子。
     XXX是個大傻逼。
     還有巨醜的笑臉和漫畫。
     一麵牆壁，竟差不多都寫滿了。
     小默說：“這是我們學校特別的留言板，隻有本校人知道。”
     鋪滿灰塵的牆麵竟還有這種功效，現在的學生太狠了。
     小默伸出食指，找了塊灰塵比較厚的地方，輕輕抹了抹，露出了一個幹淨的小點。
     我說：“你也想寫？”
     他點點頭，又多抹了幾下，牆麵上緩緩出現我的名字。
     蕭楚。
     我的心狂躁地騷動起來。
     “真醜，”他端詳著自己的字說，“你的名字筆畫太多。”
     他又換了一行，開始寫喬鋒的名字，戴的筆畫更多，寫了好幾次都糊成一團，他一氣之下直接寫了拚音。
     Dai喬風。
     我說：“不是這個風吧，我記得是金字旁的鋒。”
     小默訝異：“這樣麼，難道不是風橋反一反，我一直以為是那樣……”
     我暗自竊喜，他連喬鋒的寫法都沒弄清楚，那喬鋒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不會怎樣，至少不可能會在一起……
     喬鋒的名字被塗塗改改了好幾遍，終於歪歪扭扭地出現在牆麵上，小默明顯感到不滿意，換了塊地方繼續寫。
     蕭楚，Dai喬鋒，蕭楚，Dai喬鋒……
     我便跟著在這排名字下寫上，周小默。
     寫完後，看到小默已經停下動作看著我。
     “真醜。”他評價道——那個黑字的上半部分基本糊成一個黑點。
     “你的字筆畫也多。”我一邊說，一邊用滿是黑灰的食指刮了下小默的臉頰，他的臉上立刻出現黑乎乎的一道。
     他大喊：“丫的你居然偷襲！”
     他用黑爪子抓我脖子，我又擦了一手灰抹他臉，遠遠看平台上兩個大男人鬧成一團，小孩子一樣。
     戀愛起來人的智商為零。恍惚中我想。
     沒有什麼是比和小默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
    ===
    忘記更新了我錯了！！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