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拍這組照片的小默沒有二十也有十八了？我咋舌，這也太顯嫩了。
     我假裝心不在焉：“才認識兩年你們就‘睡’過？小心別人說你誘拐未成年兒童。”
     “那小默也沒缺胳膊少腿啊，”喬鋒說，“就算不是‘強睡’，至少也算‘和睡’麼。”
     我毫不猶豫地把影集砸到他腦袋上，喬鋒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沒口德，做什麼事都喜歡過嘴癮，總想讓人掐死他。
     但這樣的人有一個好處，就是說話永遠不冷場。
     我們倆聊得出乎意料地投緣，沒邊沒際地聊了一下午，太陽要落山了，才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媽的，腿都坐麻了。
     喬鋒覺得還不過癮，提議出去喝一杯。
     我一看時間，覺得今天的外勤工作也出得差不多，晚上就給自己放個小假，同意去感受一下成都的人文風情。
     喬鋒開車帶我到一家路邊的燒烤店，裏麵坐得大多是半大的學生。
     我們倆也不修邊幅，混進學生堆裏看起來還不顯老。
     喬鋒一口氣叫了三四十個烤串兒，幾大盤小龍蝦、辣螺螄，配上火紅的辣椒粉，又叫來一打啤酒，一人一瓶，大開殺戒。
     啤酒配辣味串兒，爽！
     我吃的頭頂直冒煙，喬鋒大概覺得還不夠勁兒，又叫了兩瓶白酒，一副不醉不歸的趨勢。
     我當然不能陪他一直喝下去，喝了幾瓶啤酒我就收手了，等酒勁過了總還得留一個清醒的開車回去。
     倒是喬鋒喝到後來，一直在說話的人慢慢沉默了下去，隻是一個勁猛灌自己。
     我看出他有點不太對，一邊幫他少倒點酒，一邊偷偷喊人買單，畢竟還沒熟到打探他私事的地步，點到為止就好了。
     喬鋒是有點喝多了，關不住嘴巴，紅著臉，突然粗聲粗氣地問我：“喂，你說啊，娘們心裏都在想些什麼？”
     我嗯嗯啊啊地應付過去，忙著給服務生遞錢結賬。
     他又喝一口說：“真弄不明白，我到底對不起那些娘們什麼了？”
     看來能困住男人的不是事業線就是感情線，我無奈地搖頭，扶起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心裏倒是鬆了口氣，這下沒錯了，他果然是直的。
     我攙著他走到停車場，初夏的夜風還帶著一點涼意，他蹲在車前兩眼迷離，眼眶還有一點點紅，我就站在車邊等他緩過勁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揉揉頭發站起身，臉上恢複往日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他說，“剛才失態了。”
     我說：“我才抱歉沒幫到你什麼，我沒談過戀愛。”
     他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又滿懷笑意地揉揉我頭發：“真的？現在還有你這種純情小處男？告訴你，現在的娘們可精著呢，有看上的人告訴哥，哥給你把把關。”
     我心裏那股別扭勁又上來了，揮開他的手轉身開車門：“我還不想談呢……回去吧，告訴我你家住哪，我開車送你。”
     他鑽進副駕駛座，我啟動引擎，車子裏彌漫著一股酒氣，他連忙打開車窗，夜風吹進來，神清氣爽。
     當年對酒駕的查詢沒那麼嚴格，路上也沒多少人，我載著一個半醉的家夥，冒著隨時迷路的危險，在漆黑陌生的道路上馳騁，頗有一分置身世外逍遙自得的感覺。
     他托腮看著窗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
     我幹脆破罐子破摔，試探著問道：“聽說成都這邊很盛行搞Gay？”
     “又是看網上的花邊新聞吧？”想不到他竟回應了我，話還說得很有條理，“怎麼可能盛行，開玩笑，中-國又沒通過同-性-戀婚姻法。”
     我有點尷尬，說：“不是這意思，就是聽說你們這兒玻璃和拉拉都比別處多，對這個也比較寬容？”
     他回頭看我：“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說成都是同性戀之都啥的，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扯屁，多是多，不包容照樣不包容。”
     我說：“想不到你還挺了解的？”
     他說：“有幾個好哥們就是同，有一對還在一起挺長時間了，特不容易，各種折騰，最後還不是到處被人戳脊梁骨，現在分的分，散的散……”
     他不說下去了，我低下頭，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同性戀這條路不好走，我幾乎能看到自己的未來。
     兩個人一起沉默，氣氛顯得凝重又詭異。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小默他……應該不是吧……？”
     他先是愣了愣，然後聳聳肩。
     我當他默認了，心裏略帶輕鬆又略帶傷感，正想說不是就好，喬鋒突然開口：“……他也沒說他是不是，不過聽說，他以前有男朋友。”
     我差點踩到刹車一頭撞在方向盤上。
     喬鋒說：“也隻是聽說嘛，小默從來不和我說這個，我也沒見過他男朋友，要是有也早分了，說不定他是個雙呢？”
     我半開玩笑地道：“說不定他還看上你了。”
     他說：“別開這種玩笑，小默是我弟弟，我們的關係很單純。”
     他又說：“不過如果小默是個女孩兒，我倒會認真考慮一下，他挺不錯的，除了是個男的……”
     我的心情簡直像在坐過山車，默默計算小默喜歡喬鋒的可能性，小默把喬鋒掰彎的可能性……我這個半路殺出的，跑去追求那小孩，到底靠不靠譜？
     喬鋒聳肩道：“不過我還是希望小默喜歡女孩子，這世道，雖然賣腐啊搞基啊開始流行，其實大家心裏還是排斥這種事，拿出來開開玩笑還好，要真動刀動槍了，最後肯定要吃虧。”
     我嘖嘖稱是，感到今晚獲得的信息量太大，有點無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