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這……”我拿著病曆表，趕上之前那位護士，將病曆表拿給她。
    “怎麼？”她稍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接過病曆表，看了一眼，抬頭又道：“啊，沒錯，是他的呀。麵容蒼白，步態不穩，營養不良，時而發熱……簡單來說也就是嚴重貧血。回去多…”
    “什麼？！”我打斷護士的話，這個解釋令我十分意外，“貧血？！那其他的呢？！”
    “什麼其他的？就貧血！”
    “哎！那艾滋呢？！你們之前判定為艾滋麼？！”我有些急，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那護士打量了我眼，皺起嘴角：“說話輕點，這是醫院！還有，誰說他是艾滋啦？！這事跟我們醫院無關！”
    “你！”我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握緊了雙拳，“你們知不知道這給患者帶來了多大的痛苦？！他這次進醫院是想尋死！想要擺脫！”
    那護士愣怔的看著我，支吾了一句：“那也不關我們的事呀！又不是我們說的！是他的朋友啊！”
    “……朋友？…”
    “喂，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他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突然道。
    我將手中削好皮的蘋果遞到他嘴邊：“張嘴。”
    “我不想粗…唔！”我沒理他，硬把蘋果塞進了他嘴裏，這才道：“你就好好躺在這吧，身體不好起來，你哪都別想去，況且我已經幫你交了住院費。”
    他嚼著蘋果瞪了我一眼，“把錢退了！”
    “不行！有人伺候還這麼挑剔！”我把另一半蘋果遞到他嘴邊：“張嘴！”他卻故意緊緊閉著嘴不理我。
    “切！不吃算了。”最後我也沒理他，把剩下的蘋果都吃了。
    “其實一開始是他朋友把他送來的，說是在舞池內突然昏倒，辦理了手續，幫他交了不少住院費，還要求醫院裏一定要為他做一次全身檢查。
    其實等報告的那幾天，每日來探望他的人一批換一批，熱鬧的不得了，每次都要我提醒，才能稍稍清淨會兒。”
    我完全可以想想的到，像他這般的人，被眾人擁簇的景象，可卻怎麼也想不到最後他會一個人倒在雨中，那般單薄孤獨。
    後來我才知道，一切由一份相同姓名的病例單引起，其實兩個病人一個在南樓一個在北樓，隻是後來有“朋友”來探訪時不知怎麼走，一番打聽後，護士指錯了人。
    艾滋。一聽到這個病名，那人想都沒想，掉頭就跑。
    自那時起，在也沒人來看望過他。他每天就這麼獨自躺在病床之上，話少了許多，不知從何是開始他不要護士幫忙照顧，也不肯定時按量服藥。那一天他甚至一把推翻藥瓶和杯子。
    護士們也奇怪，之前溫順的少年為何會性情大變。直到另一位真正患艾滋的病人在醫院中死去，她們才得知他誤以為自己患有艾滋，眾人當時隻當是玩笑一場，大笑這孩子的傻勁。
    “‘你想多了！要是艾滋我們一定不會瞞著你啊！去，跟你朋友說，搞錯了！’我記得當時我就這麼跟他講，結果看他一愣，我就想，‘壞了！他難道還不知道？’後來他就瘋了，瘋了瘋了。”護士道，說著擺了擺手。
    “瘋了？！怎麼可能！”
    “他開始不跟人講話，之前好歹吃點藥，後來也不吃了，剛調好的身子也很快差了，比之前還虛呐，還有……還有！他的行為越來越古怪，那天還發現他光著身子躺在廁所裏呢！！”
    “你說什麼？！”我一激動，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被我抓得生疼，硬掙開我的手，退後兩步，臉上皺成一團：“幹什麼呀你！瘋了！瘋了就是瘋了！誰會大晚上病床不睡跑去廁所躺著？！是暈過去了就算了，哎！但哪有人暈之前先脫個精光？！哈！那天醫院裏都聯係好了，打算把他送去第三醫院檢查檢查，這不，他就自己跑了！…”
    我沒聽她講完，自己轉身走了。
    我徑直向他所在的病房走去，一開門他正在吃飯，含著勺子愣愣的看著我。腦袋中一片空白，我隻知道，我得帶他離開。
    “怎麼了？哦對了…報告出來了？”他頓了頓，將勺子緩緩放下。
    我走了過去，一把拿過他手中的勺子，放在旁邊，心中不斷喊著“對不起”，一遍一遍，將我的視線填滿，最後我強打微笑，低身對他說：“走，我們回家……”
    他顯然是沒反應過來，笑了笑，“好啊，但是，為什麼？你剛剛不是還……”話未講完，我一個拳頭打在了他腦門上。
    “啊唔！”他連忙捂住頭，抬頭擠著眼看我，不滿道：“你幹什麼！？”
    “傻瓜。”我看著他，擠出了個難看的笑：“你混蛋得的是貧血！好家夥，騙得我好苦！走！現在就給我回去，回去啃泡麵！”我說著伸手使勁地撥亂他的劉海，大笑起來。
    他頓了一會，露出笑靨：“不幹！你不是交了住院費麼？！不是還要伺候我的麼？對了，還有那一半蘋果呢？！”
    “你這小子！”我又打了他的腦門一下，“跟我回家就有蘋果吃，回不回？”我突然覺得自己幼稚得很，轉過身向病房門口走去。身後傳來他綿長的喊聲，我不住一笑，彼時，一切都簡單可笑，而又莫名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