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就這點傷。”那人伸手在靈君的傷口處戳了戳，被觸及傷口，靈君下意識的縮回，蜷成一團，眼中卻倔強：“走開，不用你幫。”
    那人笑了笑，抓過他的手，隨便撕了塊布就要幫他包紮上。
    “哎哎！你要幹嘛？！”靈君慌忙阻止，那人卻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是多大的傷，讓你臥床不起？！就這兒，算是師父心情好。”他自顧自的幫他隨便包紮起來，胡亂纏著布帶，最後狠狠一拉緊，痛得靈君倒吸了口氣，差點叫出聲。
    “哈哈，小毛孩一個。”他笑著，笑聲怪嚇人的。“這點痛都承受不起你還有些什麼用？”
    “你！”靈君咬著牙道，一把將裹著傷口的布扯開，“我是承受不了，因為我本無需承受！正因我承受不了，我才來到這！我要他們也嚐嚐，什麼是離人之痛，什麼是喪家之痛，什麼又是喪親之痛，撕心止痛……讓他們也嚐嚐！”他說著，於是他不停的撕扯著手中的碎布。所有記憶被打破了閘門似得，如洪水而來。他畢竟還隻是個孩子。
    “好了，我說，夠了！”那人一把抱住靈君：“好了好了，不痛了不痛了，不痛了…”
    ——你呀，因痛而生，也定，因痛而末…
    “哈哈，靈君，過來。”
    說話聲將記憶打斷，眼前方才還鮮活的人，此時已是軀殼一副。
    “…你一直都是這樣…”——夠了。
    “哈？你說什麼？好了，給朕過來。”
    “…嗬，是啊…”——難道還不夠麼？這麼多條性命還不夠麼？！
    “朕的話你沒聽到麼？”
    “一直一直…一直！”靈君忽然回過身，含著淚水的雙眸變得冷冽蒼涼，目光四處遊走，找不到據點。
    “靈君？”
    “夠了！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他站起身，退後了幾步——為什麼，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矞陽跟著上前兩步。
    “別過來！”帶著哭腔，靈君怒吼道：“你一直都是這樣！霸道！自私！”隨即拔劍指向那人。
    “你在說什麼？！給朕過來！”矞陽已怒上眉梢。
    “冷血！無情！”靈君說著繼續向後退，用劍在空中亂劃。
    “夠了，住口！”他怒道。
    “你才是！受夠了！”靈君又一次哽咽，向後連退了兩步，踉蹌，摔倒在地。
    “靈君！好了，朕不怪罪你，給朕過來。”那人放下怒火，溫和了些。
    靈君支著劍起來，卻又跌倒，心口突然劇痛，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濺三尺。
    “靈君！——”那人失聲呐喊起來，正要上前，卻被喝止。
    “滾！我說過，不要過來！”靈君掙紮著起來，五髒六腑的搗騰，令他難受不堪，卻依舊倔強著向後退去。
    “你這是怎麼了？！給我回來！”眼見阻止不了，那人忽然回身命令道：“來人！給朕將他拿下！”侍衛立刻聚攏而來，靈君卻突然回身，將長劍抵在脖頸，示以要挾：“再敢靠近試試！”
    “退下！”那人實在無可奈何，耐下性子勸道：“好，我不過去了！你也不要動，你流了很多血，我馬上叫人幫你治療！”
    “不必了不必了！”靈君眼中的淚水垂下，混著鮮血，將一身淩亂的白衣染透，怒放出朵朵紅蓮。長發早已鬆散，或披在肩上或散在腦後。他搖搖晃晃的踩著步子，地上鋪陳出一條血路，星星點點分外妖嬈。
    “你就是那麼自私自利，蠻橫無理…”他說著搖晃的更厲害，“心如豺狼，專製無度！暴君！對，真正的暴君！”他揮舞著長劍，指向眾人，大聲呐喊：“這就是你們的君主！”說著有一個旋身，長劍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侍從，侍從慌忙的退後，踟躕片刻又跨出步子指著靈君大喊：“放肆！你這個逆臣！大逆不道，在此詆毀聖上！”
    四下頓時躁亂起來，矞陽怔怔地看著侍從，侍從連忙退到人群之中，低頭發抖。“你…”矞陽剛道，身後又響起靈君的狂笑，“沒錯！我就是逆臣賊子！那又如何？！”
    他笑著，越笑越狂，又是一口鮮血，終於倒在了地上！
    ——“靈君！”
    “靈君！靈君，這是怎麼了，是怎麼了？！”矞陽不管不顧地衝向那倒在地上的人，將他扶起，環抱在懷。眾人欲跟隨上去，被侍從攔下。
    到了此刻，那人嘴裏依舊不停：“你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總是以自我為中心！”豔麗的紅色布滿了他白皙的勃頸，更顯得那人臉色的蒼白。
    “是，是，不要說話了好麼，我都承認了，我是個壞人，所以，不要說話了好麼…”他回過頭大喊：“宣太醫！給朕叫太醫來！！”——第一次見他如此大失方寸。
    “嗬…不必了…”
    他緊緊握著靈君的手，聲色哽咽，卻是溫柔：“乖，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不是還要一起賞花燈麼？所以，等太醫來之前，不要再說話了，也不要亂動，好不好。”
    靈君一怔。顫抖的雙唇半啟，每一個字都顯得無比艱難。
    “…我就是，討厭你這樣…自以為是，占有欲太強，那麼討人厭！…又笨，連風車都不會玩…”淚水已止不住，帶著抽泣，他所說的話都已模糊，而血漬卻越來越清晰。“高傲自大，桀驁不馴，毫無自知，那麼差勁，差勁！————但是…”哭得像個小孩，抓著那人的衣袖的手一緊。
    ——“但是…但是，我就是……就是…”
    用盡最後的力氣，他忽然掙紮起身，附在他的耳畔，說出了那一句話…
    ——宛如一聲歎息。溫柔的刺痛他整個世界。徒留黑白。
    ——淚水已幹。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