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哥。”沈白秋一驚，勒住馬，雙腳一蹬馬鞍，飛身躍起，淩空翻身踩到了正在下陷的馬兒身上，反手一抄，抓住馮黎露在外麵的腰帶，用力一提，將馮黎從泥地裏麵提了出來。
    下陷的馬兒被他這麼踩，猛地陷落了一大截，隻剩下兩條後腿在外麵，慌亂中，猛地亂踢，一腳踢到了沈白秋身上。
    “噗——”背部中了狠狠的一腳，沈白秋隻覺得心口一緊，居然吐出一大口血來，他奮力一提一甩，將馮黎甩到了岸上，而自己一個踉蹌，跌進了泥沼。
    “沈公子！”白暮雪大喝一聲，已經翻身下馬，從馬上抽出一捆繩子，想要扔給他，可是他被甩得太遠了，繩子根本人不過去。
    “白姑娘，我就說了，我還是有用的吧？”泥沼中的人卻不驚慌，泥已經陷到了他的腰部，他不在掙紮，隻是看著岸邊焦急的女子，淡淡地微笑，進來之前，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了，能遇到她，也算是一種緣分，“那柄劍，就留給姑娘吧，或許，看到它，你還能想起我，或者墨將軍。”
    他往下陷得很快，一句話才說完，已然到了胸口，沈白秋遙遙望向白衣女子，一直微微地笑著，他突然覺得，死亡並不是那麼可怕。“白姑娘，其實，人就那麼一輩子，過了便再也沒了，想做的事情很多，就該抓緊時間去做，又何苦浪費時間去悲傷過去呢，那些過去的，終究是回不來了……”他突然揚聲說道，剛剛其實也聽到了一些白暮雪和馮黎的談話，他那個時候就明白了，為何她的眼裏一直深不見底，那是化不開的悲傷啊……
    “阿辰！”聽到那句話的時候，白衣女子身子微微一顫，那個熟悉的名字又從嘴邊滑落，她驀然地想起，很多年前，在一個月華如水的晚上，那個喜著一身黑衣的少年與她坐在城樓上，隔著一張茶桌，淡笑著對她說話，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如同灑落的月光，卻一字一句，深深烙印進了她的心裏，那麼多年，也未曾忘卻。
    “我叫沈白秋……”泥已經陷到了頸間，沈白秋看著失神的女子，微微苦笑，終究不過是，他人的影子罷了。
    “沈公子，我將箭和繩子綁起來射過去，你咬住了我們再拉你過來。”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麵傳來，紫衣女子策馬前來，手中拿著一張弓，一支箭，箭已經去了箭鋒，蕭青翻身下馬，拉弓欲射。
    “等等。”一旁的馮黎已經醒了過來，見此情景，不禁出生阻止，這一箭過去，搞不好會把沈白秋腦袋射穿，“你有把握嗎？”
    “沒有。”兩個字剛剛吐出，箭已經劃破空氣，帶著勁風射了出去，那箭去得急，趨勢卻不凶險，直指沈白秋的臉。
    在咬住箭的一瞬間，沈白秋也感覺到了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仰頭，嘴角裂開，已經有了斑斑血跡。
    “拉他上來。”紫衣女子收弓，招呼手下們將他拉上來。剛剛她一直猶豫，這個人看著就不是什麼善茬，而且來曆不明，將他留在小姐身邊實在危險，本以為可以通過這場意外讓他徹底消失的，奈何，不忍看到小姐那張落寞的臉，她終於還是選擇救他。
    “多……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被拉上來的沈白秋靠在一棵樹幹上，沉沉地喘氣，差一點，他就要成了黑泥裏的一具白骨了。
    “公子和馮幫主把衣服換了吧。”蕭青招手讓兩個家丁捧了兩件短衫，“一些下人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
    “多謝。”沈白秋抬手接過，目光卻移向了一旁的白衣女子，微微扯起一絲笑，“我無意偷聽你和馮幫主的對話，隻不過，我還是想說，過去的，終究都過去了，便就此忘了吧……”
    白暮雪沒有說話，隻是轉頭看著他，靜靜地，仿佛想要從他身上看出另外一個影子來，那樣的話，再次聽到，真的是恍若隔世。
    “白姑娘，我姓沈，不姓墨。”沈白秋低頭苦笑，眼中滿是無奈，她就是把他當做另一個人了吧。
    “我知道，你是沈白秋，不是他……”白暮雪突然上去前，俯下身，抬手，用白綢的長袖輕輕拭去他唇角的血跡。
    手指在微微顫抖，白暮雪突然蹲下了身子，將頭埋在膝蓋間，竟然低低哭了起來：“你不是他……他……他已經死了……阿辰他已經死了……”那樣斷斷續續的聲音，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住了，還是第一次，他們這個果斷，睿智的家主，在外人麵前哭得如此無助，如此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