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為了趕在入夜之前追上餘明玥的大部隊，幾匹溫順的小馬屁股上被狠狠地抽了幾鞭子，小馬們撒開蹄子狂奔了起來，很快就把站在原地目送我們離開的齊家人等遠遠地拋在了腦後。
    而等到連齊家人也離開了這裏之後，從附近的密林中慢慢地走出了兩個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不期而遇了。
    “怎麼小武你也來送她？為什麼不肯出來跟她說兩句話呢？好歹你們也是夫妻一場…………”
    賀皇帝一身便服，手裏還拿了一把風騷的折扇，一搖一擺地假裝風流。
    “她已經是下堂妻了，這不是拜堂哥所賜嗎？皇上見不得她留在我身邊，寧可讓你常年埋在攝政王府的暗樁暴露，也要逼著我把她休掉。如今她可以說是恨我入骨，堂哥您終於滿意了是嗎？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把她賜婚給我，而不留在自己後宮裏呢？”
    賀煥武一臉冷酷，早不見了當初圍著我打轉是的無賴相。
    “朕的後宮裏可以有貴族千金，也可以有異國公主，卻沒有她一個小小賊偷的位置。這個我清楚，所以我也不妄想她能留在我身邊。我以為你對她的心意，足夠讓你保護她。我同意將她賜婚給你，就是希望你能保護她，讓她留在離我近一點兒的地方。
    妞妞的死，是喜薇自作主張所為，並非我的授意。但這件事讓我發現，當真的出事的時候，你麵對皇叔皇嬸，一樣無力保護她。你居然給我一樣保護不了她。
    既然你我兄弟深陷泥潭，不可自拔都是生來如此，命中注定。那麼就讓她這個被我們無辜卷進來的人遠離我們吧。你不是也這麼想的嗎？要不然你也不能那麼果斷地寫下休書，讓她遠離攝政王府。”
    賀皇帝依舊在假裝風流，但他苦澀的眼神卻一點兒也風流不起來。
    “弄到最後，這件事不過是我們自討苦吃罷了，誰讓我們硬是把她從拐棍兒斜街的平靜生活裏拽出來呢。如今忘不了她，也就是我們給自己招來的現世報而已。”
    賀煥武大笑著轉身離開，再也不肯回頭看一眼他那個曾經比親兄弟還親的皇帝堂哥。
    *****
    我確定了，我這輩子肯定跟馬相克。今天不但第一次騎馬（別人帶著），還第一次坐了馬車，但這兩項活動的結果都是我不能接受的。
    騎馬，還是抱著別人的腰身不撒手，根本不用自己駕馭馬匹的境況下，被顛簸得找不著北，下來馬背腳都軟了。
    坐車更是難受，小馬兒撒歡兒起來根本不看路況，我和車把式一起坐在醬壇子車上，為了穩住身形，保住了一個最大的壇子不肯撒手，還是被顛簸得差點兒把胃吐出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坐敞篷馬車還會暈車，相比之下當年苦讀高中，準備參加高考的時候，每天倒三趟車，單乘花費一個多小時，寒冬臘月還四麵漏風的公交車簡直就是頂級奢華貴族享受。
    小馬車狂奔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幾十裏以外的地方找到了餘明玥的儀仗部隊，人家愣是提前了小半天的時間紮營，就在那裏等我們的到來。
    到了地方，小馬們很隨意地甩了甩尾巴，根本就沒把這點兒路程當回事兒，喵了咪的，這小板兒車太有潛力了。
    “清兒姑娘，您還好吧？”
    微笑著湊上來的人正是當初我和餘明玥初見的時候，跟在他身邊的小廝青嵐，他今天並沒有跟著餘明玥去城門外接我，而是在營地這邊為我安排好了一切。這孩子比以前能幹了，他指揮著仆役們為我支好了帳篷，就等著我下榻了。
    “青嵐？你怎麼這麼客氣，原來不都是叫我姐姐的嗎？”
    眼看著青嵐安排的這樣周全，我也不好意思了，我這人就是有這種癮頭，喜歡別人叫我姐姐，姑娘來姑娘去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姑，誰的娘了。
    “您是皇子殿下的貴客，小人不敢怠慢的，讓人聽見我跟您叫姐姐，該說我不懂規矩了，您還是饒了小的吧。”
    青嵐手腳俐落地在帳篷裏安置下了床榻地毯和一張小矮桌，甚至還讓人送來了一盆燃燒著的炭火。
    “現在雖然才八月底，可是這是野外，夜間還是挺冷的，這火盆給姑娘您取暖用，您若是覺著冷，我再讓人過來給您添幾塊火炭。
    還有，咱們皇子在朝華這些年，身邊一直是小的自己伺候著，並沒有什麼貼身丫鬟，所以這次的隊伍總並沒有什麼女眷，您有什麼事，隻能自己動手了。一會兒，小的給您派兩個小廝過來，您缺什麼或是要做什麼，隻管要他們去做就好。”
    看來青嵐現在還挺忙，怎麼說也算是這支隊伍中半個小總管吧。
    “你隻管忙你的，姐姐我從前也是伺候人的，什麼時候嬌貴過？”
    我鹹魚翻身的時間不超過一年，自己動手還是比較習慣的。
    “那好，那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叫人把您的洗換衣物等行李送過來，還有洗漱用的水，也會很快就送過來。”
    青嵐跟我點頭示意，然後又風風火火地殺出了帳篷。
    哎呦，這孩子腳底下按風火輪了？
    行李很快就被送過來了，因為裏麵有齊家給我備下的幾百兩銀子的銀票，所以剛才一直放在餘明玥乘坐的馬車上，直到現在才送過來給我親自保管。包裹裏麵除了銀票還有一些細軟首飾，大多是當初嫁給賀煥武的時候賀皇帝給我的嫁妝，再有就是我在齊家的時候常穿的衣服了。
    雖然包裹內容很豐富，但我看著仍然缺乏熟悉感，好像大多數東西都不應該屬於我一樣。可這畢竟是齊家人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可能大老遠給他們送回去了，隻好在以後的日子裏麵多念叨她們幾回，算作是感謝了。
    “姑娘，小的給您送水過來了。”
    我正在收拾包裹，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本著財不露白的原則，我趕快係上包袱，回過頭來正麵迎接陌生人。
    然而映入我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麵孔，正帶著溫暖的微笑看著我。
    “小圓？？！！！”
    我的天，他不是在丞相府裏避居角落，再也不肯見人了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我的麵前？而且一張細嫩的小臉兒分毫無損？
    我控製不住上前去，伸出手，在他的臉上上上下下來回摸了個過癮，甚至還隨手擰了兩把，以確定他臉上那層皮是天然生長的真皮，而不是西貝貨。
    “阿姐，別捏了，這臉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先讓我把手裏的水盆放下，行不行？”
    我低頭一看，小圓端著水的手上還裹著裏三層外三層的紗布，一直從手上延伸到衣袖之中隱藏不見。
    “快！！快把水盆放下！！怎麼把紗布都打濕了？趕緊把紗布摘下來，重新上藥包紮一下。”
    傷口忌諱碰水，我咋呼了兩聲才想起來，我這帳篷裏哪兒來的藥可用啊？
    “沒事兒阿姐，我的傷口已經開始長新肉了，碰點兒水沒事兒。”
    小圓放下水盆，興高采烈地坐在了我的身邊，無比眷戀地把腦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阿姐，我來了，小圓以後就可以永遠跟在阿姐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一句話，便讓我忍不住流下淚來。一直是我心靈支柱的娃娃們並沒有遠離我，總算還有一個在我身邊，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快，快告訴阿姐，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為什麼沒在丞相府裏，而是跟著餘明玥一起離開京城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看到小圓的臉平安無事，我簡直要開心死了，但是我依舊有許多疑問，需要小圓為我解惑。
    “阿姐，你別著急，你聽我說。
    其實那天那個油鍋著火，是我點著的，還有往燃燒的油鍋上潑水也是我故意的。這一切都是我和皇上一起實現算計好的，為的就是給阿姐你一個理由，從此以後徹底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本來那天我的臉也應該被火燒到，這樣才能把這出戲做的更逼真，但是事到臨頭的時候，我突然…………退縮了，並沒有真正燒到臉。最後還是皇上特意找丞相大人談了交易，才讓這件事能夠按照原計劃進行下去。
    你也知道，我並不是丞相大人真正的兒子，丞相大人不可能在朝堂上真正的信任我，所以他這也算是給我一個台階，讓我從這場認子的鬧劇中退出來。
    所以，雖然我受了點兒傷，但是你我都能從京城那個是非之地退出來，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我就說嘛，我家的娃娃們從小就知道油鍋著火不能用水撲滅，沒道理小圓他隻當了一兩年的丞相公子就把這事兒給忘幹淨了，原來這是他跟賀皇帝兩個人設計好的戲碼。隻可惜這麼一場鬧劇當中，到底搭上了一個無辜的性命——喜薇。
    “好，你長本事了，跟那個不靠譜的皇帝聯起手來算計你阿姐？你就好好跟著你阿姐吧，以後就任由你阿姐把你當成毛驢使喚，連同那個混蛋皇帝的份兒一起向我賠罪！！”
    人沒事兒就比什麼都強，我還能真的怪罪他嗎？
    “嗯！！阿姐，小圓一輩子給阿姐當小毛驢，給阿姐賠罪！！”
    小圓笑了，他的笑容燦爛如同天邊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