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我家主子不知道什麼事高興了，路過後花園的時候非說今天要來這裏遊湖賞蓮，恰好被王妃娘娘和蘇茜郡主聽見了。王妃娘娘當即攔住了主子，說蘇茜郡主來京城這麼久了，主子還不曾帶郡主好好逛過，非要他帶著蘇茜郡主一起出來遊湖。
    主子一向孝敬，對王妃娘娘的話無不聽從，郡主在王妃娘娘的麵前也是素來乖巧的，王妃娘娘說讓他們兩個人一起出來遊湖，他們還真就來了。
    可是一到了船上，主子就板著臉不理睬郡主，也不跟她說話，甚至連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蘇茜郡主那樣的嬌縱脾氣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冷落，兩個人一言不合就…………
    唉，當初製造這條畫舫的時候正好趕著王爺高興，畫舫裏有不少擺設都是王爺親手放置的，如今摔得一片狼藉，小的都不知道回去了該怎麼跟管事的報備呢，二小姐可千萬救命啊！！”
    賀煥武的小廝都快要嚇死了，兩隻火爆獅子打架，其實他這樣的小綿羊扛得住的，何況回去了還要跟管事的說明為什麼畫舫裏那麼多名貴擺件都被摔成了碎片，那裏麵隨隨便便一件都要比他的小命金貴一百倍的說。
    “行了，我知道了。何先生，請你暫且跟我登上他們的畫舫，看看情況吧。”
    我朝賀皇帝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我走。這不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機會嗎？
    木板搭在了兩船之間，我和賀皇帝兩個人順利地登上了攝政王府的畫舫，也終於看到了畫舫裏的慘烈景象。我的天呐，船艙裏滿地的瓷器碎片，簡直讓人寸步難行，這裏是修羅場嗎？
    賀煥武臉色鐵青坐在左邊，瞪大了兩隻眼睛看著我和賀皇帝，欲言又止，磨牙磨得山響。蘇茜郡主背對著我們，她頭發紛亂，頭上的簪釵搖搖欲墜，很像剛剛跟賀煥武兩個人大打了一場似的，坐在右邊哭得委屈。
    就算這兩個人相看兩厭，也不至於打成這樣吧，看情形應該隻是蘇茜郡主撒潑而已，賀煥武自幼習武的人要是真的跟蘇茜郡主動手，就實在沒風度了。
    “小慶兒，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快找人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萬一傷到郡主半分毫，你的腦袋也就不用要了。郡主的貼身丫鬟在哪裏？快快把人找來，扶郡主到內室去梳洗一下。你們這些懶貨，怎麼一點兒眼力價都沒有，有你們這麼當差的嗎？
    柿子爺，您就別悶在那兒生氣了，出來透透氣。”
    大家都不言語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所以我借著吩咐仆役們收拾殘局的機會，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沉默。緊接著又朝賀煥武招了招手，把他叫出了船艙。
    “你怎麼也來了？”
    船艙外，賀煥武就像見了死敵一樣瞪著賀皇帝，醋意橫飛。
    “人家怎麼就不能來？今天的詩會可是他作得東道。倒是你，這是幹什麼呀？她是你未婚妻，將來是你的結發妻子，什麼事兒能讓你們吵成這樣啊？你這樣斤斤計較，還有個大男人的樣子嗎？”
    蘇茜郡主哭成這樣，回去少不了要找攝政王妃告狀，到時候倒黴的還不是賀煥武自己，這個傻子怎麼就一點兒也不知道收斂自己的脾氣呢？
    “你還說，要不是你非要我帶她出來遊湖，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兒。起初我也就是不想搭理她而已，誰知道她自言自語在一旁對我冷嘲熱諷。我堂堂攝政王世子隨便給她說兩句還可以當作沒聽見，可是她後來竟然連我娘也給捎帶上了。
    我娘到死也就是個側妃，她們姑侄兩個從來就看不起我娘，也看不起我，那又何必非要結這門親事？她怎麼說我，我都可以忍，唯獨說我娘不行。
    你也不用瞪我，我和我娘都被她嘲諷過了，當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兒，說你說得可難聽呢，讓你聽見了，你也未必忍得下這口氣。”
    唉…………蘇茜這姑娘就是個專門拉仇恨值的機器，為人處事也太不懂道理了。
    其實真正論起出身，賀煥武的親娘未必就比攝政王妃差，當然也從來都不比她蘇茜低多少。不過是涼州郡兵強馬壯，攝政王有心拉攏，才有機會得到攝政王父子二人的正妻之位。
    攝政王妃久在上流貴婦的圈子裏打混，非常懂得做麵子上的功夫，這麼多年來雖然跟賀煥武不親，但也至少維持了表麵上的安寧。可蘇茜年幼嬌縱，在處事態度上遠遠趕不上她姑姑圓滑，隨便出來遊個湖都能惹得賀煥武大發雷霆，她也算是個奇葩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這不是，我把你皇兄給帶過來了，讓他留下來勸勸蘇茜郡主，你這個惹事的刺兒頭還是跟著我回那邊的大船上去好了。把你們倆分開，我看你們還怎麼打！”
    眼下這是最好的辦法，我原本計劃的‘兩船相遇，並在一處，相談甚歡’看來是不可能了。
    “她好歹是我的未婚妻，讓皇兄留下來勸算怎麼一回事？別再讓人說了閑話！我看還是你留下來勸她比較合適。”
    這時候他倒想起來了蘇茜是他未婚妻了。
    “我勸？你確定我留下來不會火上澆油？她連你這個攝政王世子都能看不起，還能看得起我嗎？或者說，你是希望我留下來給她欺負？”
    讓我跟蘇茜單獨相處，我也未必能按的住自己的火爆脾氣。動手倒不一定，動嘴那是肯定的，氣死人不償命可是我的長項呢。
    “那也不合適，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出去也不好聽。”
    混蛋，我不就是在努力創造這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嗎？你怎麼就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什麼叫孤男寡女？船上這麼多的丫鬟小廝在呢！！船艙的四麵門窗也都大敞四開的！你若是在不放心，我們的大船不離開，隻跟著他們不遠不近的走著不就行了？”
    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就把他打暈直接扛走。這個沒眼色的傻子…………
    “那…………那好吧…………”
    賀煥武猛然對上了他家皇兄勉強忍笑的雙眼，這才恍然大悟，搞不好我和賀皇帝在謀劃什麼，估計這事兒對他沒壞處，他也就勉強同意了。
    仆役們手腳十分利落，就在我們說話的空檔，船艙裏已經收拾幹淨了，因為害怕地毯上有殘留的碎瓷片，他們甚至把地毯也給卷走了。空蕩蕩的地麵對映著空蕩蕩的博古架，原本華麗的畫舫立時顯得冷清了許多，露出了些許殘敗之像。
    此時的蘇茜已經重新梳洗打扮過了，幽怨地坐在船艙的一側，用一雙已經哭成核桃的眼默默地看著窗外的蓮塘，形單影隻好不孤寂。
    我朝賀皇帝使了個眼色，然後大聲說道：“何先生，就這樣說定了，我帶世子殿下回大船上去，你就留下來勸慰一下蘇茜郡主吧。拜托先生了…………”
    說完拉著賀煥武的手回身走過木板，回到了大船上。
    大船上，學子們一直看著我和賀煥武、賀皇帝三個人在嘀嘀咕咕地說話，說了什麼他們卻都不知道，於是，見我和賀煥武回來，連忙圍了上來。
    “齊二小姐，怎麼樣了？沒出什麼大事兒吧？”
    出什麼大事兒？你們希望能出多大的事兒？
    “小兩口兒吵架，能有什麼大事兒？他們兩個都是金枝玉葉素來嬌慣的人物，一言不合誰也不讓著誰，並不稀奇。吵吵架，生生悶氣也就過去了。沒事兒的…………
    不過何先生被我留在那邊勸架，怕是今天的詩會不能再參加了，對不住各位，妾身在此代何先生向諸位賠禮了。”
    就算他們都是些陪襯的人物，也該給人家把麵子留足了。
    “何先生向來好脾氣，也難怪會被齊二小姐派出去勸架。無妨，今日的詩會本來也該接近尾聲了，不如我們大夥兒就此散了，給世子殿下留個清靜地方，好好消消氣。明兒世子與郡主能夠重歸於好，也就算是我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了。齊二小姐意下如何？”
    這些學子大部分都是會看臉色的，賀煥武上了船就一直冷著臉誰也不搭理，他們自然也知道不跟著攪和攝政王府的家務事。
    “多謝各位先生體恤，妾身在此替世子殿下先行謝過了。今日的詩會一切費用都由我們觀瀾茶社出，但願各位不嫌棄，日後繼續光臨，給我們觀瀾茶社捧場。”
    一切費用都要算在賀皇帝身上，為了給他辦事，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攝政王府的麵子還不知道多少錢一斤呢，總不能讓我替他掏腰包，來收買這些學子的人心。
    “這是自然，觀瀾茶社茶點雙絕，就算齊二小姐攆我們，我們都不願意走呢，日後少不了還要去叨擾，隻要齊二小姐不嫌棄我們吵鬧就行了…………”
    一陣寒暄之後，學子們都走了。這艘大型畫舫在蓮塘之上沒有碼頭可以停靠，來往多是用小船接送客人，要送走這些學子倒也十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