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天光破曉複劫灰  第二十六章 廣陵公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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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在小離傷重剛愈,商華破天荒地親駕馬車出行。怎奈何其駕車技藝與騎術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小離的心情,從感恩到怨念,一路顛簸欲死,不僅沒能好好歇息,反是頭暈作嘔。在她的強烈抗議下,商華終是同意去茶攤稍事休息。
    商華扶小離下車,卻被她一手推開。小離搖搖晃晃拐到路邊,倚著樹幹嘔著酸水。稍微舒服一點,抬眼就見商華似笑非笑看著她:“你看什麼看!”
    他捂嘴笑著,看她麵色蒼白,本是心生憐惜,但心底是想著說另外一番話,而後更是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你現在這樣子,要是讓路人見了,還以為你……你……”見小離的眼睛越瞪越大,嗬嗬笑道,“以為你有喜了。”
    “死商華!”小離瞬間恢複精神,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挺高興,怒火一下子沸騰,“也不知是誰不會駕車!你騎馬能死麼!”
    “咳咳……”商華四下掃了幾眼,見周遭都是些山野村夫,笑著擒住她的手,俯首低聲道,“冷靜一點。出門時不是跟你說過,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要叫我名字好嗎?”
    小離自知失言,仍是拿出所謂氣節,甩開他的手:“是,華公子。”
    商華拂袖之間又是把她的手握住,牽她往茶攤走去:“乖,去吃點東西。”
    力拚不敵,智取不勝。這八個字,說的就是戚小離。看他一副得意的模樣,心底的火雖是躥起來,可沒撲騰兩下又弱下去,都怪他時不時回頭看她,還是一張令人迷醉的笑臉。任由他牽著坐下,喝了他遞來的茶水,呆呆坐著接受他為自己擦汗的溫柔。整個人蒙了一會兒,直到攤主走來。
    那攤主搓著手,看了商華一眼,殷勤地問小離:“夫人,想吃些什麼?”
    “哦,包子就可以了。”小離被商華寵得迷迷糊糊,也沒注意攤主的言辭。
    “炒盤菜,再來兩碗麵。”商華一邊吩咐,一邊支頤望著一臉緋紅的小離。待攤主回去下麵,商華才湊到她麵前,饒有興致地問她,“阿離,有沒聽見攤主叫你什麼?”
    “哈?什麼?”小離撿起些許神智,細細回憶,終於在一鍋漿糊裏找到“夫人”二字,猛地抬頭就對上商華好看的眉眼,眼角的笑意忽而多出一份戲謔,丟給他一個白眼,“華公子,你很開心嘛?”
    “如果生米煮成熟飯,就更開心了。”商華說的語氣是沒心沒肺,移開身子用餘光看她,見她的臉頰居然更紅了,心裏一動,若非光天化日遍地群眾,隻怕是要忍不住吻上去。
    小離一時語結,不知該用什麼話回複某人的恬不知恥。感覺臉頰莫名發燙,趕緊拿手捂住,喝他一句:“少盯著我看!”
    商華挪開頭,長歎道:“不看就不看,有什麼好看……”本想好好奚落她一番,但扭頭就見遠處行來一路車隊,前後二十餘人,車輿華麗,就連拉車的馬都是上品良駒,看來是個有錢的主。
    小離的目光也被牽了去,見那馬車在路邊一停,馬上有下人搬來木階,再有一人在車門旁候著,直到車上的人探了手出來,他才抬臂過去護著。
    聽那些人喚他“公子”,事先伸出的那隻手已大有文章,拇指上的那枚扳指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冰玉,別說民間,就算是定央王宮也未必會有。翡翠銀冠,金線雲紋錦袍,腰間羊脂白玉扣,側臉棱角分明,待他轉過頭,果真是張英挺不凡的臉。這貴公子在樣貌上比商華還要老成些,但卻不過二十五六歲。
    小離湊到商華耳邊,低語道:“這人看起來非常有錢,你說怎麼一路上沒人打劫呢?要是哪窩山匪幹上一票,可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能吃一輩子。”
    商華幹笑道:“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看著那張臉,總覺得眼熟。
    隻見一名隨侍隨後拋了一錠金子給攤主:“老板,把所有人趕走,我家公子喜歡清靜。”
    攤主麵露難色,不得已對眾人道:“諸位,今日小店多有不便,還請……”
    “廢話那麼多作甚!”那隨侍把刀一抽,方才還發愣的茶客,刹那一哄而散。隨侍正要去請那公子過來,卻見商華二人依舊坐在那裏,絲毫未動。於是提刀過來,直接拍在桌上:“喂!你們兩個是不是聾了!讓你們滾聽見沒?”
    商華手握茶杯,雖是經長刀一震,但杯中的茶水紋絲不動,轉眼道:“阿離,方才有人說話麼?”
    小離很是配合,接話道:“人話沒有,但蒼蠅聲似乎大了些。”
    “你們找死!”隨侍抄起長刀朝桌子中間劈下,但見一支筷子現在刀下,是那紫衣銀發的怪人用兩指尖輕輕拈著。是的,一根筷子,扛住他刀中的七成功力!
    “找死的人,不是我們,是你。”商華低眉淺笑,已將筷子轉到尾指且彈了出去,恰是擊中那隨侍的手腕。看他一臉驚恐,商華嘖嘖道:“如果有下次,你的手筋可別想保住!”
    隨侍按著手腕痛口,踉蹌著後退,後被一人握住左肩,他回頭一看,忙單膝跪下:“屬下無用,請公子責罰。”
    “罷了。你退下。”貴公子的神色不像有敵意,反是滿目讚歎。他走到商華麵前,往桌上的“長棍”看了一眼:“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姓華。”商華見他瞧著小離,補充道,“這位是賤內。”
    “賤……內……”小離默念這個算不上好意的稱謂,也不好反駁,當前以自保為重。剛才商華一招擊敗他的隨侍,他該不會懷恨在心伺機報複吧?
    商華私下握了她的手,希望她別胡思亂想,笑著問那公子:“在下看公子氣度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貴公子負手微笑:“敝姓弘,廣陵人士。”
    小離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想著是廣陵人,那渾身貴氣亦是不足為奇。隻是他這麼招搖,沿途真的沒人打他主意麼?還是說他的隨侍個個武功高強,但方才一見,不過如此。
    “公子小心!”商華一手把弘某人推到一邊,另兩指夾住遠處飛來的一支羽箭,又反擲回去。
    隻聽一聲慘叫,十數人從附近樹林躍出,一路人衝向車上的寶箱,另一隊人直接朝弘某人砍來。看他們出招有致,並不像是山野匪徒。一招一式皆是光明正大,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並不想傷人命。究竟是什麼讓他們落草為寇?他們之間仿佛很有默契,弘某人的那些隨侍根本無力對峙。
    商華見有人使了一招“天北化遷”,這是天目峰的劍招!天目峰乃是名門正派,門下子弟如裴皓皆是嫉惡如仇之輩,如何會做出搶劫這種勾當?其中有何因由?遂將小離按在木凳上,笑了笑:“烏鴉嘴啊烏鴉嘴,你就坐著吧。喝點水,潤潤喉。”說罷,抓起竹筒裏的筷子,一次飛出,擊傷數人,後握起偽裝成長棍的繁花三千迎上。
    餘下的幾人怎會是商華的對手?頃刻間,紛紛落敗。
    弘某人的隨侍意欲擒住他們,豈料弘某人卻道:“放了他們。”
    隨侍不解:“公子,必須把他們帶回廣陵治罪!”
    “放人!”弘某人大喝一聲,“這是命令!”
    “是。公子。”隨侍立即把人放了,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逃脫,雙拳不甘緊握。
    弘某人向商華道謝:“多謝華公子相助。若日後前來廣陵,定要到在下府上作客,弘某定當好生招待。”
    商華來了興致,隨口一問:“我隻想知道,弘公子為何放了他們?”
    弘某人遠望那些人落荒而逃的身影,歎言:“若能有選擇,堂堂天目峰弟子又何須落到如此田地?”
    商華端視這位弘公子,他絕非普通富家子弟,他能一眼看出天目峰的劍招,這就是證明!但照他所說,天目峰確是出了大事。裝作茫然問道:“天目峰?那可是劍術大派,門下弟子又豈會做此有辱師門之事?”
    “嗬,今時不同往日。天目峰一夕被滅,現時殘存弟子皆猶如過街老鼠。保命已是不易,我弘某放了他們隻是不忍而已。”弘某人目光如炬,企圖探察商華的底細,“看華公子也是江湖中人,怎會不知此事?”
    “華某確是不知。”商華正視他的雙眼,坦然道,“賤內身染惡疾,在下帶其尋醫數月,不曾知曉江湖之事。”
    “原來如此。”弘某人的眼神明顯是不相信。
    商華作好奇追問:“不知天目峰出了什麼變故,弘公子可否告知?”
    弘某人搖頭道:“僅是道聽途說,個中因由尚且不明。”轉而說道,“在下的人受了傷,須即刻去往城中醫治,在此先行告辭。”
    商華亦不挽留:“此地的確不宜久留,弘公子,一路保重。”
    待弘某人的車隊行遠,小離才歎聲道:“這人分明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看他那德性一定知道天目峰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不多問問?”
    商華招呼攤主打包幾個饅頭,轉身對小離道:“若他肯說,何須我問?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到了渝州,也許就能知道天目峰的事。”
    天目峰出事,是否與裴皓有關?是上回繁吹穀的事,還是這回靈隱寺?到底是誰下的手?這一切,隻能問白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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