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天光破曉複劫灰 第十八章 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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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心思如何機敏、城府如何深沉,秋承終究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論江湖閱曆與心機縝密,他怎能敵過一個繁劍商華?若不顧念舊情,隻有利用,何況也無多舊情可念。
秋承聽從商華的所謂建議,把他身在秋水山莊的消息散布江湖,各門各派聞風而動。雖說沒幾人可威脅得了秋家,但這畢竟不是小事,秋家的聲望勢必將受影響。秋承錯就錯在對他的兩位姑姑隱瞞甚深,若那兩姐妹能夠早些知道這位侄子的真實心性,也不至於讓商華有機可乘。
正如意料之中,其餘三大家族皆不為所動,但不難看出,這隻是表麵的風平浪靜,他們早已陸續派人潛入禹州。除卻這些人,折梅山莊與廣陵的那位亦是派人前來,且行蹤在眾人當中最為隱秘。
在幾乎所有人虎視眈眈的時候,白家與花家雖是派了人來,但目的不在爭奪破曉,而在於如何將商華救出。曇夫人和白隱皆認為商華之所以身在秋水山莊,多半是秋夙施了詭計,否則誰能困得住他?
晚鍾入夜,白少奉父親白隱之命潛入禹州,在一間客棧與六月會合。因情勢所迫,鳶尾不便出麵,隻得命六月前往。兩人皆是喬裝打扮,乍看之下,與過路商販並無二致。
兩人在樓上房裏秘密商討應如何夜探秋水山莊,正在這時,本已打烊的客棧被一人敲開了門。掌櫃本是不欲接待這位風塵仆仆的病態少女,但見其出手闊綽,於是見錢眼開,破例騰了間房給她。
六月由門縫朝外看去,一張臉龐甚為熟悉,不禁叫住她:“戚姑娘。”見她臉色不好,想多問幾句,誰知白少一下子從屋裏衝出來。
白少一見小離,尤為激動,迎上前去握了她的手:“戚戚……不,應該是戚小姐,我可以叫你小離嗎?”
小離已是相當疲乏,見一個陌生人對她萬分熟絡,不管是否惡意,都不欲與他多言,隻是推開他:“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白少這才想起自己易容成他人模樣,小心朝四麵看看,確定無人後,才對她耳語:“師姐,是我,白少。”
小離眼底閃了閃,驚奇看著他:“你是白少?那她是……”
“戚姑娘,我是六月,鳶尾命我來的。”六月走上前去,一手拉住小離,順便對白少道,“進屋再說。”其實,六月的目的在於為小離探脈,隻是一握便知小離傷勢堪憂,但見她的神色,似乎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白少看小離風塵仆仆,想她定是還沒吃飯,便吩咐店小二拿來飯菜,可小離根本吃不下。苦心勸說:“小離,你多少吃一點。要是沒有力氣,怎麼去秋水山莊找師父?”
小離疑惑看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找他?”
白少往六月坐著的方向一瞥:“她說的。”
六月端坐在一旁,兩手交於胸前,如瀑的烏發從肩頭垂下,把原本就有些微冷的瞳色襯得更為寒涼。她向來不苟言笑,此刻也是如此:“當日夫人要我聽從商穀主的命令,把你從塘川劫走,再送往秋水山莊,豈料你那麼快就離開了。商穀主之所以身在秋水山莊,多半是為了接你,隻是過程中出了意外,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鳶尾卻不這麼看,他說商穀主不可能被秋家擒住,唯一的可能是為了引你去尋他。”
白少隻覺詫異:“師父要找小離是輕而易舉的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如今禹州聚了不少人,不是朝夕就能散去,師父為何把自己置身險境?”
小離自然也是不解,當然她是因為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想這些。六月繼續道出鳶尾的推斷:“破曉已現江湖,多少人趨之若鶩,若商穀主仍在江湖上走動,這才是真正的險境。他留在秋水山莊,反而是個安全的做法,秋家地位顯赫,縱然不少人聞風而至,但仍是不敢輕舉妄動。還有一點,秋家向來低調,定然不會讓人把商穀主的行蹤傳出,但現時卻已遍布江湖。這消息定是商穀主用計傳出,連秋夙也沒有料到。由此可以斷定,商穀主是自願留在秋水山莊。”
“他這麼做,隻是為了我?”小離喃喃道,“為什麼?”想到這裏,心底牽出一絲暖意,沁著淚水的暖意。
“難道師父沒有想過,單憑小離一個人,怎麼可能入得了守備森嚴的秋水山莊?現在的情況又不同以往,他們的防備當然更勝從前!”白少依然不能理解商華的用意,但他說的也沒錯。
“他就是想到了,才會這麼做。”六月的聲音平淡如水,“他料定消息一出,我們兩家必然來此,這樣一來,戚姑娘要入秋水山莊便不是難事了。再或許,我們要做的,隻是把戚姑娘在禹州的消息傳到他耳中。”
“所以呢……”小離望著六月,眼神有些渙散。
六月一眼就見她神色有異,立即說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再行定斷。”
白少一愣,忙道:“誒,怎麼不說了?少拖一天是一天啊!”
“我累了。”六月不欲解釋,拉了小離就往外走,“這房間你自己睡吧,我去和戚姑娘同住。”由於禹州來了不少人,各家客棧爆滿,白少和六月裝作夫妻才拿到一間房,現在既然小離有房間,自然就不必跟他共處一室。而且,小離的情況有些嚴重,不能再拖。
“哪有這樣的……喂,你們……”白少的話根本沒人在聽,在兩人走後,默默地關上房門。
小離一到房間,馬上倒在床榻上,似乎很快要睡過去。六月見了,當即把她從榻上扶起身:“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你怎麼知道?”小離驀地睜開雙眼,望著六月眼裏的冷峻。
“一看就看出來了,隻有白少那樣不知所謂的人才看不出。”六月認真探了她的脈,眉間微皺,“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
“我……”小離還在猶豫,六月已將她的衣服扯下,後心上一個掌印淤在那裏,中間還有一個極細的針孔,觸目驚心。
六月撫上那塊淤印,小離的身子猛顫了一下,她問道:“這是秋家的武功,先以刀絲中穴,再補一掌……卻不像是秋夙的手法。戚姑娘,你受傷多久了?”
小離怔住,心想六月果真厲害,一眼看出這不是秋夙下的手,但她絕不會想到現在秋水山莊的“秋夙”會是從青陵逃出的秋昔人。她無力一笑:“你送我去的那天晚上就已經……六月,你以後叫我小離就好了,別姑娘姑娘的。”
六月分明沒聽她說什麼,隻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直接塞入小離口中:“先吞下去。”而後讓她盤腿坐好,將一道真氣注入她體內,“讓你受傷的那個人根本不想讓你痊愈,那個針孔封了你的血脈,所以這麼多天過去,你的傷勢才會惡化成這樣。”
小離隻覺鬱結多日的血脈忽而通暢無阻,驚道:“難怪這幾日我運功療傷全無用處,原來是這樣。”
“你得罪了誰?”六月問得直接,事實上她想知道秋水山莊除了秋夙和秋昔人,究竟還有哪位高手能使出這種掌法。
“我沒有得罪誰。”小離隱瞞了真相,若是秋昔人的事傳到江湖上,秋水山莊必遭威脅,百年基業亦將岌岌可危。所謂江湖,不過是用盡手段除去站在頂峰的人,然後由自己取而代之。反正傷勢不危及性命,何必把事情鬧大?
“你不說,沒有關係。”六月之所以是六月,自是有她過人之處,小離的心思瞞不過她,但也不欲強求。她對曇夫人有恩,六月知道該怎麼去做,所以隻是對她說了一番話:“這個世界,不是心存善念就能存活,你今日幫他,他也許今夜就會把劍刺入你的心髒。你要記得,對他人放縱,就是對自己殘忍。”
“謝謝。”江湖險惡,小離豈會不知?但是,商華還在秋水山莊。
六月把小離的經脈打通,那塊淤印有了散去之勢,把藥瓶遞給她,囑咐道:“一日兩顆,連服九日,這淤印自會散去。隻是你的傷拖了太久,最好靜養一個月,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使用內力。”
小離轉身看她,忽然想到什麼,立馬雙手合十對六月道:“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不要把我受傷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商華。”
六月看她哀求的眼神,覺得可愛,唇角稍稍勾起一縷淺笑:“你以為,我不說他就不知道?他可不是白少,眼力也比我高出許多。”
“我就當你答應了!”隻要她不說,自己編些謊話瞞一瞞,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小離發現她貌似笑了,於是轉著眸子看她:“六月,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鳶尾沒說過麼?”
“他……”六月眼中的冷漠倏爾一淡,臉略微一紅,“他沒說過。”
“哦,我明白了!”小離聽出些端倪,笑看六月的茫然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