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繁華三千歸去來 第七章 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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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那個人是花家家主,即使輩分再小,僅就地位看來,仍是與白隱平起平坐。長門約在即,若是兩家家主傳出點什麼,對誰都沒有好處。
商華攜了戚戚出門,去尋白隱的兒子。也不知為何習慣帶她在身邊,大致是因為有趣,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
風華樓一如三十年前那般古樸動人,絲毫不掩飾歲月滄桑。憶起往事,商華仰望飛簷上懸掛的風鈴,搖晃三葉銅片,東南西北風,皆為它說般若。
他站在門前,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惹得路人駐足。他卻自說自話:“鳶尾,小曇的兒子麼?名字取得那麼妖嬈,我是迫不及待想見一見了。”
當他邁入鋪著月光的花廳,四麵重重樓層的明媚燈火瞬間黯淡,刹那喧嘩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皓皓銀發,紫衣風雅,眼角噙著笑,漆黑的眸子如是蒼穹落下無邊繁星璀璨。
不遠處的玉台之上有兩個人,其中一人一襲海棠紅衣,額前繞過絞成繩的絲光穗帶,從左耳後垂墜而下,五官精致妖魅到非人間所有,雖垂著眸子,卻看到方才踏入的商華,微微點頭致意。另一人廣袖青衫,隻在發間綴著一根青玉簪,雖隻是背影,卻足見其過人風姿。
但聞那青衫男子說起話來,與其形象反差極大,真情流露七分自負,麵對那海棠紅衣的不屑神情,倒是從容不迫:“鳶尾,去年你贏了我,今日我白少定不會再輸。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號,我要定了!”
鳶尾緩緩起身,走到台前,握了手裏的百花折扇,朝商華一挑:“花某倒覺得,這一年,我們誰也贏不了他。”
白少這才發覺周遭過於安靜,驀然轉身,第一眼便見那銀發男子笑得奪目,甚至第一次稍稍領悟到自慚形穢的真正含義。
他大方走過去:“在下白少,敢問公子名諱。”
險些被人群埋沒的戚戚,剛剛擠出來就聽見白少自報家門,不由冷得抖三抖。這名字取得可真夠絕的,單名一個“少”字,想來不論誰見了他,都得尊稱他一聲,還真是連名帶姓永不吃虧。
商華謙謙一笑:“在下姓華,能得見天下聞名的白公子與花少,當真三生有幸。”他果真沒同常人一般稱那人的名字,反是把“少”字給了鳶尾。
“華公子?”鳶尾從後邊漫步走來,對於身旁麵色驚詫的白少是看也不看一眼,“來者是客,坐下喝杯茶水,如何?”
“也好。”商華沒有拒絕,感歎那個小曇竟能生出如此精妙絕倫的兒子,一邊把戚戚從人浪裏撈出,丟在座位上,“你擠得也累了,先喝一口水。”說著把侍女遞來的茶碗給她。
隨後,三人圍花廳正中的圓桌坐下。花家鳶尾、白家白少、繁劍商華,這三人在一處,可謂是渝州城百年來最難得的景致。風華絕代,一世無雙。
就連戚戚也看癡了,茶碗倚在唇邊,一動不動盯著三人之中最為耀眼的商華。
這一幕,被白少看在眼裏:“華公子,不知你身後這位姑娘是……”
商華說出兩個字,輕描淡寫:“跟班。”惹得戚戚差點把碗砸過去。
“花某是否見過華公子?”鳶尾望著商華,一雙迷離柔和的眼睛,卻暗藏一股企圖看透人心的野心。
“在下同花少乃是初次見麵。”商華在他眼中看到一絲疑惑,“莫非在下長得像花少的故人?”
鳶尾搖扇一笑:“非也。花某隻是覺得華公子與家母房中懸掛的畫像有幾分相似。隻不過……抱歉,花某錯認了。”
“噗……”戚戚猛地噴出一口茶水,像是被嗆到,咳嗽不止。她眼角飄向那笑若優曇的男子,虔誠地吞了吞口水。一般來說,他母親房裏理應掛他父親的畫像才合情合理,怎會是別的男人?實在太匪夷所思,實在太難以理解他們母子的大腦構造。這個鳶尾是有多寬大博愛,把話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任由他母親終日想著別的男人,多好的兒子啊。
“你沒事吧?”商華側過頭,微微皺眉。
“沒……沒事。”戚戚發現所有人都瞪著她,仿佛是她打斷了什麼美夢。
商華大致明白戚戚作此反應的緣由,低眉一笑,想來那人對他並未忘情。
“不知華公子前來風華樓所為何事?花某看來,絕非為了一個虛名。”鳶尾年僅十七,卻比很多久經江湖的人更為老成,但又擁有一副青澀美貌。
“鳶尾,你別看高了這個人,在長門約之前來風華樓,無非兩種人。第一,看熱鬧;第二,被看熱鬧。他明顯同我們一路,屬於後者。”白少舉了杯酒,掩了口型,“哼,白發了不起。”
“白發是了不起。”商華對他盈盈一笑,“我是替朋友來當說客。”
白少還在為商華看穿他的舉動而感到吃驚,要不是鳶尾適時踩麻他的腳,隻怕他還得愣下去:“朋友?你的朋友,我認識?”
商華見他茫然:“何止是認識,簡直是有莫大的淵源。他喊你向東,你不敢向西,就算你想向西,也得權衡利弊考慮好一陣子。”
白少依是一頭霧水,一旁的鳶尾已是以扇遮麵默默笑開。
商華將麵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放在白少眼前:“你爹要我問一句,你想不想回家吃飯?”起身笑道,“還請白公子斟酌。話已帶到,在下先行告辭。”
戚戚一聽,乖乖跟過去,順口一問:“你確定他會聽你話?你太天真了。”
商華把手輕按在她頭上,轉向右邊人群:“看見了嗎?有殺氣。”
一襲藍衣立在人潮之後,一雙醞釀疾雨的眼睛死死盯住白少。戚戚認出那個人,正是白緒。這時,白緒揚起短刀,從人群後邊躍出。
商華出手橫在戚戚胸前,轉身帶她往左騰開一個空位,白緒恰好與她擦肩而過。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歎:“唉,也不知是誰天真?”
“姐!饒命啊!疼、疼……姐你輕點。”方才風采無限的白少被白緒一擰耳朵,頓時顏麵全無,本想向鳶尾求助,豈料他故意背對著。自小相識的情分,隻換來一個漠然的背影,白少萬般無奈把目光朝商華定了定。
頓時,風華樓人去樓空,全因白緒的出現。眾所周知,白家大小姐不比她爹寬容仁厚,對待她的弟弟更是談不上這四個字。白隱對這倆孩子的教育方式向來是放任自流,所以白緒打小就產生了管教弟弟的責任與決心,即使自己隻比他年長了半盞茶的時間。
“白少,我也該回萬花樓了,六月隻準了我十天假。”鳶尾盈盈一笑,又非常有涵養地向白緒與商華致意,隨後便很沒有義氣的轉身離開。
“花鳶尾!到底你是家主,還是六月是家主!你用得著那麼聽她話麼!不到十日便是長門約之期,上一回你們花家就已經缺席了,難道這一次也不來麼!”白少忍痛吼了幾句,還是沒能掙開白緒。
六月是曇夫人強製安排在鳶尾身邊的武侍女,時刻關注鳶尾的一舉一動,也順督促這位年輕美貌的萬花樓主。鳶尾非但不排斥她,反倒是言聽計從,兩人形影不離,六月基本上被人看作是半個家主夫人。順道提一下,花家手握整個定央國的煙花風月事業,以雲間城為總舵,天下各處皆有萬花樓。
“沒興趣。”鳶尾遠遠拋下三個字,出了門就不見了。
白緒拎著白少的耳朵,當著渝州城父老鄉親的麵,一路把他拽進家門。商華與戚戚走在後邊,慢悠悠跟著。
白隱早已等在那裏,因有前車之鑒,他才不敢再讓白緒去風華樓,生怕攪出禍端,怎料她仍是翻牆出去。看四人平安回來,總算鬆了口氣。
他麵目嚴肅走到白少身邊,鄭重道:“誰贏了?”
“爹!”白緒大喝一聲,她實在不忍說出“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但父親的反應也太出格了。
“不是我。”白少斜眼望向端坐一旁喝茶的商華,“要不是他來攪局,否則今年我贏定了!”
“不過一個虛名,爭來爭去有意思麼?”商華這話表麵上是說給白少聽,但一雙眼睛頗有意味地對向白隱。
“大哥說的對,一個虛名,你爭什麼爭!”白隱的神色青白難辨,想必是憶起三十年前在風華樓慘敗之事。
“爹你當年不也是……等一下,爹,你叫他什麼?”白少微曲著手指,遲疑地移向商華,“他最多長我兩年,你……”
商華優雅一笑,推了他的手指向白隱:“在下不是長你兩歲,而是長你爹兩歲,隻是自封三十載,身體樣貌與當年無異罷了。”
白少一怔,前一刻尚且茫然的眼神,忽然湧出一道光,又見父親對其點頭,雙膝一曲,在商華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你就是爹常提起的商華!繁劍商華!小輩有眼不識泰山,商……不,伯父,不是……總之,請收我為徒吧!”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拜師大禮,一向淡定的商華也有些許錯愕,他道:“小白,這就是教出來的兒子?不用變得這麼快吧?”
此時,白隱卻是淡淡一語:“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白家在武學上建樹一般,而我又時常提起你,所以我這個兒子仰慕你很久了。”
從旁默了許久的戚戚,突然補充道:“收個徒弟又不會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