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你還是得去找你師哥，我有件事情要問他。”子蕭回到府上，找小九說。
    “哦，那我麻煩靖王爺一下？”
    “不，你自己去找你師哥，不要讓佩凡知道。”
    “……怎麼了，你有什麼事要瞞著王爺？”小九見子蕭神色不對，便問。
    “你過來。”
    小九把耳朵俯在子蕭嘴邊，聽子蕭小聲說了幾句，忽然眉毛一擰。
    “爺！你懷疑王爺……？”
    “不知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子蕭心煩意亂地說。
    “你信不過王爺嗎？”
    子蕭讓小九的話激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半響才說：“不是信不過，是因為靖王對我太重要了，所以有些事我必須知道。”
    “……好。我怎麼去找我師哥？”
    “你師哥關在王府外邊，但是王府應該每天都有人進出報告情況。叫咱們自己的人去盯著，看看有沒有固定往來的的人，如果有就跟上去，大概就能找到你師哥關著的地方。”
    “然後怎麼辦？”小九問。
    “然後就看你了。配迷藥什麼的是你的專長吧？”
    “我是說要不要把我師哥帶出來？”
    “不，你師哥在靖王手裏最安全，但是一定不要讓靖王知道你去找過他。讓你師哥穩住，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知道了。”
    雲南的調防圖紙和土地麵積的測定已經盡數交給了皇帝，子蕭本以為朝廷給西域藩王割讓封地一事已經注定。不料奏折呈上去的三日以後的傍晚，皇宮內的宮鍾忽然連著響了十一聲。
    子蕭正在院子裏喝茶，聽見那鍾聲驚得從藤椅上跳起來，茶碗“啪”地掉在地上。
    十一聲……皇帝沒有立過皇後……那就隻有太後或是親王了……難道，難道佩凡出了什麼事？
    “九兒……九兒！”子蕭歇斯底裏地大喊起來。
    遠處跑過來一個家丁，回子蕭道：“老爺，九姑娘不在，老爺有什麼吩咐。”
    子蕭才想起來他讓小九去做事了。急急忙忙說：“備馬！”
    “是！”
    子蕭衝出院門口，剛踏上上馬石，見巷口拐進來一頂轎子。團龍紋白緞的轎麵，杏黃流蘇，是靖王的轎子。子蕭愣了一下，又下來了，呆呆地等轎子在麵前落了地。
    轎門一壓，靖王掀了簾子踏出來，一臉妖異的表情，問子蕭：“你這麼火急火燎幹嘛去，不會以為是我死了吧？”
    子蕭愣看了靖王半天，忽然衝過去一把抱住靖王，一邊拍著靖王的後背一邊自言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嚇死我了……”
    “我能有什麼事？”靖王左右看看，小聲在子蕭耳邊說：“外頭不方便，咱們進屋說。”
    子蕭腦子一下沒轉過來，抱著靖王問：“等等，你沒事，那……那是太後？”
    “太後殯天了。”靖王輕言輕語地說了一句。
    那麼淩厲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子蕭一下懵了，跟木偶似得被靖王拉進屋裏。待靖王坐下了，子蕭才問：“咱們現在不用進宮守喪嗎？”
    “不用，等太監來傳了再去就行。”靖王很隨意地說。
    子蕭不知怎地，總覺得今日靖王嘴角裏帶著一抹笑意。不，也許靖王確實是在笑，太後死了他應該很高興才對。
    “太後……怎麼說沒就沒了？”子蕭問。
    “聽說是暴病，中午就四處傳喚太醫了。”
    子蕭沉默了一下，又問靖王：“太後殯天了你高興嗎？”
    “嗯？”靖王奇怪了一下，“當然，我巴不得那賤人和他的雜種早點死呢！”
    “……對了，你怎麼先到我府上來了？”
    “宮鈡十一響，不是皇後太後就是親王皇子沒了，皇上又沒有皇後又沒有皇子，隻能是我或者太後。我怕你亂想，就先過來了，果然你失了魂似的。”
    鈡才響了那麼一會兒，靖王府到這兒這麼短時間麼？子蕭想。
    靖王忽然坐到子蕭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說：“我說，就算我真死了你也不許亂了分寸，太讓人笑話了。”
    “你瞎說什麼呢你！怎麼沒事自己咒自己？！”
    一見子蕭情急，靖王卻給逗笑了，嘻嘻哈哈樂了好一會兒。兩人正有一句每一句地鬧著，有個家丁跑過來報，說太監來傳入宮了。
    門口的兩個少監捧著喪服，先向子蕭和靖王鞠了一躬。其中一個道：“請蘇大人和靖王爺更衣入宮。”
    “知道了，走吧。”
    整個皇宮真是一瞬之間披上了白色，子蕭和靖王才走到宮門就聽得一片嗚嗚壓壓的哭聲。永樂宮外一排排地站著身著白色喪服的文武官員，兩邊跪著宮人，子蕭在外邊停下，靖王到裏頭去了。
    一直到夜裏，親王得守在宮中，子蕭就自己回了府裏。小九已經回來了，表情嚴肅地坐在子蕭屋子裏，蠟燭也沒點。子蕭推門進來，見有個人影，嚇了一跳。
    “爺，是我。”
    “九兒？”子蕭點了蠟燭，“你怎麼這樣坐著？嚇死我了！”
    “我也嚇死了。”小九失魂落魄地說。
    “啊？怎麼了？”
    “我今天跟著靖王府的人，見著我師哥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小九聲音顫抖起來，“我師父和其他師兄弟……都死了！”接著捂著臉“哇”地大哭起來。
    子蕭又是一愣，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拍拍小九的後背，問：“……怎麼死的？”
    “……從……從府裏離開以後，被人在城外……追上了……”
    “是什麼人，知道嗎？”
    “朝廷……朝廷的人……”
    “怎麼知道的？”
    “我師父……喊了一聲‘狗官’。”
    子蕭沉默了，他大概知道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老爺嗎……？”小九問。
    “我不知道，對不起。”子蕭低著頭回答。
    小九從椅子裏站起來，抹去臉上的眼淚，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對子蕭說：“爺……你放心吧……不管以前的事是誰做的，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嗯……”子蕭背對著小九，使勁咬著嘴唇。
    小九沒看到子蕭的表情，緩緩轉過身，扶著門框出去了。等聽不到小九的腳步聲了，子蕭才疲憊地坐下。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但是最不想聽的，還是父親跟梁王的案子有關。
    父親在還在朝廷的時候是個中立派，從來都和顏悅色，心中卻老謀深算，太子黨派和梁王黨派都有人去找他商量對策，也都有人拉攏過他。如果當年梁王的死是父親一手策劃的，那麼金釗南給梁王送藥，也有可能是父親慫恿的。當然送去的時候肯定不是毒藥，金釗南很可能隻是想緩和一下兩派的關係，但是父親很了解梁王，知道他一定不會吃。那麼極有可能是早就在梁王府裏安排了奸細，把毒藥下在了梁王平時吃的藥裏。等到梁王毒發，禦醫來診斷，奸細隻需說梁王吃的是金大人送的藥就可以了。而毒藥性烈，禦醫沒能救活梁王，等仵作驗屍之前再叫縫雲班的老班主把那副中藥弄成糊狀塞到梁王的胃袋裏，人死後胃酸還會繼續作用一段時間，會把藥物腐蝕成消化過的樣子，那麼驗屍的時候就能肯定是金釗南的藥毒死梁王了。
    之後奸細趁亂偷走了兵符交給了父親，而父親後來又讓我把它帶給了靖王。那父親的目的是什麼呢？從一開始就要協助靖王登基嗎？應該不會，當時靖王才八歲，父親應該不會想那麼遠。按照這次回家時父親的態度來看，他是很為了天下考慮的。如果當時讓他選的話，他應該背地裏支持梁王才對。雖然梁王腦子不算好，但至少是先皇的血脈，又戰功赫赫，總比才四歲又來路不明的太子強。
    難道父親從那時候就覺得靖王是最適合的人選？或者說，是靖王做了什麼事讓父親認可了？
    靖王……子蕭忽然想起來，他讓小九去辦的事，竟然忘記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