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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8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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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這是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後從牙縫裏擠出的第一句話。此時他的劍在另一個人手裏,隻離“薩克拉多克”不到兩厘米,劍身正被兩根手指夾得死死的。“另一個人”正看著克裏斯蒂亞諾微笑著。這時克裏斯蒂亞諾才注意到已經快到中午了:太陽已經高掛於天空,陽光在此人的頭發上變得格外耀眼。一隻眼睛紅,一隻眼睛黃……此物是妖怪,鑒定完畢。
    “誒呀呀呀,好端端的同伴為什麼要打架啊?看旁邊的人相處的多和諧啊。”無視“薩克拉多克”詢問的目光和克裏斯蒂亞諾的疑問,沒收長劍的人用“不明白”的語氣說道,“整天無聊就打架是你們外來人員的奇怪嗜好嗎?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哈維•阿隆索。
    哈維•阿隆索避開他的目光。他不是應該回家了嗎?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這個叫西博爾的男人到底想幹什麼?他越想越不對勁,但始終沒有讓自己和西博爾對視。西博爾察覺到他的異樣,把長劍丟到一邊,微笑著走向他。除了哈維•阿隆索和西博爾以外在場的人,全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這一幕,特別是安格爾•薩諾加爾,他幾乎是在看近在眼前的世界末日。當西博爾樓著阿隆索盡情地和他調情時,所有人都聽到一聲很大的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你、你在幹嘛……”
    “誒呀真是的剛剛幹嘛不看我害羞了嗎還是忘記我了才過一個晚上嘛不會忘的啦是不是昨天這麼急著跑回去幹嗎還叫我幫你帶路我跟你說其實我帶了彎路你一定察覺到了那些酒還不錯吧是我特意叫店主做的哦所以你回來以後一定睡得很香對不對那裏麵放了一些有治療功效的草哦很不錯吧對了還有昨天我幫你……呃……那位先生,您怎麼了,為什麼那樣看我?我、我覺得有點冷……”
    西博爾看著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的安格爾,感覺十二萬分的不自在。他下意識地放開了阿隆索,停止了他的長篇大論,同時向旁邊走了三米。安格爾馬上衝過去擋在阿隆索和西博爾中間,同時用剛剛那種眼神盯著西博爾。西博爾把頭歪到一邊,輕蔑地說:“您怎麼了?”
阿隆索倒吸一口冷氣。這個態度,和剛剛截然相反,和昨天也沒有任何共同之處,那種輕蔑也不是人們常用的那種,就像……王對下臣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是,西博爾的嘴角仍然保持著完美的弧度,而這弧度依然是意味不明,隻有西博爾本人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安格爾的眼神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對眼前這個男人越來越有加防範。剛剛和現在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安格爾心裏想。一秒前還大大咧咧的,一秒後就變得令人窒息,甚至連微笑都變了一個味。“薩克拉多克”眉頭緊鎖地看著西博爾——沒錯,這種變化是由內到外的,絕對不是裝的。
    沉默了將近五分鍾。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另一個人——凱撒•羅默爾——出現了。他氣喘籲籲地抓住西博爾的右手腕,神色之緊張讓西博爾有些意外。
    “王……他說要馬上見你……怎麼又是你們?!”
    ……你難道不覺得這是我們的台詞嗎?
    “知道了。”西博爾淡淡地回了一聲,掙開凱撒的手,“我現在就去。他們,麻煩你清掉——這種低級貨色,輪不到我出手。當然,他——留著,我有用。”說完,他撇了眼阿隆索,放下指著阿隆索的右手,打了個響指,消失了。
    西博爾消失以後,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哈維•阿隆索身上:這家夥和那人是什麼關係?沒有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也沒人知道西博爾能把阿隆索拿來用什麼,但有一點很明顯:阿隆索和西博爾之間,一定有著不尋常的關係,不尋常到可以用來當免死金牌。凱撒第一個把目光移開,他衝過去推開安格爾,一把抓住阿隆索,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喊道:“Luz  -  iluminar  todo!(光——照亮一切!)”
    一道巨大的白光從天傾瀉而下,光亮覆蓋了所有人的可視範圍,可見之處一片白光。克裏斯蒂亞諾感覺全身都燃燒起來,白色的火花在身上噼啪作響。他努力睜開右眼,希望通過“逆天之眼”來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在緊貼著他鞏膜的地方,生成了一片藍色水晶薄膜。透過這層薄膜,他看見對麵影影綽綽的兩個人影——安格爾•薩諾加爾不見了。他看見一個人影在很用力地掙脫另一個人影,而緊緊抓住另一個人影的人影正在拖走這一個人影。克裏斯蒂亞諾發了瘋似的要從光柱的這一邊跑到那一邊去,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拖了回來。身上的火越來越烈,疼痛中他感覺到抓他回來的那個人自己衝向了光柱的另一邊。這個人的身體上也爬滿了蛇一般的白火,正在狂嘯著往那邊去——是哈維•埃爾南德斯。哈維著了魔一般地往那邊跑,根本不在乎身上能把他燒成灰的白火正愈燒愈烈,幾乎把他淹沒在其中。他身後,那個不屬於克裏斯蒂亞諾的聲音吼道:“你瘋了!!!回來!”這聲音的主人渾身顫抖著,懷裏抱著兩本魔法書。所有這一切,不管是看起來還是事實上,都脆弱無比,隻差一個噩耗把它擊碎。
    光柱沒有縮小,痛苦依舊在蔓延。哈維閉著眼睛帶著一身的烈火往前衝,他的目的很明確——必須要找到安格爾•薩諾加爾!凱撒在施法的時候,他是站在旁邊的……希望他沒事……腦海裏不停地構出無數畫麵,在哈維的眼前飛速閃過。身後不停傳來痛苦的阻止的聲音,明知無用還繼續努力著。光柱的中心是一道更加刺眼、灼熱的光。可惜哈維還沒有感受到它的力量就倒下了。
    “哈維,你是在找我嗎?”
    “……混蛋,要叫‘主人’……”
    “Master?”安格爾•薩諾加爾從房間裏麵走出來,微紅著臉站到哈維•埃爾南德斯的麵前。哈維沒有在意安格爾的表情變化,隻是不停地打量著安格爾穿在身上的衣服:一件白色晚禮服。安格爾從來沒有穿過這麼高級的衣服,所以把外套的扣子扣錯、不停把弄手裏的領帶、把皮帶的扣子扣在後麵也都是正常的吧。哈維一邊強忍住笑,一邊把安格爾推回房間,他要幫他重新穿一遍。
    關上房間的門後,哈維把安格爾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又一件一件地給他穿上:把襯衫穿上;穿上褲子,注意皮帶;係好你的領帶,我來教你怎麼做;別忘了外套,把扣子扣準來;去洗一下臉;再去幫我把我的衣服拿——主人,你為什麼要收留我呢?
    哈維把手中的活停下來,轉身看著一臉茫然的安格爾•薩諾加爾。就在一個月以前,這個叫安格爾的人被人從窗戶丟了出來,原因很簡單——他試圖去偷東西,被當場抓住了。他摔斷了一隻腿,不過這並不影響人們追著他打的心情。在穿過了三條街道以後,他和哈維•埃爾南德斯相遇了。那個時候的哈維心情特別陰鬱,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不開心的事。看到在離自己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少年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跑,他把剛碰到鑰匙孔的鑰匙收回口袋,走到路中央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跑在前麵的那個少年嘴角掛著一絲譏諷的微笑,像是在笑別人,又像在笑自己。在後麵追的那些人嘴裏不時丟出一些“婊子”“混蛋”“殺了那個小偷”“讓他去見鬼”“不要臉”之類的話語,讓哈維有些驚訝:是什麼事情值得這麼大動幹戈?他陰鬱的心情一掃而光,眼睛緊盯著那個少年。在離自己幾步之遙的地方,人群中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大叔抓住了跑在前麵的“小偷”的右腿,讓“小偷”麵朝地板摔了下去。然後是一聲“我抓住他了”,接著上演了一出暴力的場麵。哈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隻是看:“小偷”依然麵帶譏諷的微笑,右手緊緊摳住地麵,左手被剛剛那個把他弄倒的大叔死死踩在腳下,背上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毒打。人群中,有人在謾罵,有人拿石頭往他身上砸,有人拿棍棒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背上暴打。這種場麵持續了幾分鍾,最後以那位大叔的一句“別再讓我看到你”結束。人群散去,憤怒的人們拎著手中的棍棒消失在街道盡頭後,剛剛經受過一場毒打的少年用還沒折的那條腿支撐起身子,走到哈維麵前。哈維半張著嘴,不知道該幹些什麼,說些什麼。
    “……你…….剛剛為什麼一直看……咳咳……我……?”少年用右手擦掉臉上的血痕和汙泥,兩眼直視哈維的眼睛,藍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哈維沒有回答,反問他:“他們為什麼打你?”
    聽到這句話,少年冷笑了一聲,打算繞過哈維繼續往前走,但被哈維拽了回來:“你受傷了,確定不要我幫你?”他看了眼他背上的傷,“我叫哈維•埃爾南德斯。”沒有嘲諷,也沒有仇恨,隻是單純的一句話——告訴他名字,再詢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哈維不知道,在幾條街以外,“安格爾•薩諾加爾”可是響徹天的有名的小偷,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再加上亦諷亦善的笑,使得那條街上所有丟了東西的人都把罪歸到他身上,隻是從來沒有被抓到——除了今天。
    “……安格爾•薩諾加爾。有水麼?隻要水……”別人都把名字連同姓一起說出來了,自己不說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從心裏說,安格爾並不想要這個名字,“小偷”就挺好聽的,而且這是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名字給別人聽,感覺有點怪怪的。為了不讓場麵過於尷尬,他回應了他的問題。但是哈維好像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他把安格爾拉回家,給他換上一套新衣服,再倒給他一杯熱水。安格爾還在驚異哈維用法術治好了他的右腿時,哈維•埃爾南德斯坐在他的對麵問他:
    “好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格爾抓住膝蓋的雙腿開始顫抖。他在腦海裏回想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晚上他本來是要去偷東西的……偷什麼?應該是那人放在客廳的小金像。沒錯,小金像。本來是很成功的,都要從門口溜出去了,結果就驚動了他們家的仆人……那個挨千刀的仆人……然後呢?然後被從窗戶丟出來了唄,再然後被追到這條路上,就看見這個人站在路中央看著自己。那個時候如果自己不走神就不會被打了,都怪這個混蛋!他抬起頭和哈維四目相對,他看見他眼神中沒有一絲厭惡,沒有一絲不屑,沒有一絲後悔。
    “……沒什麼……真的。”
    傍晚的餘暉照在金屬的窗戶框上,反射出冰冷的光。經過窗戶過濾的、不帶一絲溫暖的紅色光束照在房間的一側。房間很簡潔,既沒有牆紙也沒有裝飾品,除了牆上的一麵旗,旗上有皇家騎士團的標誌。旗的對麵是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個人,這個人睡得很死。和這個相反,在一條兩旁都是監牢的昏暗無天的走廊的盡頭,最裏麵的那個監牢,兩個男人在裏麵說話。其中一個坐在監牢最裏麵的木製的硬床邊上,低著頭,彎著腰,雙手合十放在兩腿的中間,手腕和腳腕上都戴著鐐銬;另一個站在他對麵——鐵製的欄前,左手摩挲著綁在腰上的佩劍的劍柄,身邊站著幾個手持長劍的衛兵。牆上的通風口遮不住太陽的餘暉,射進來的光照在兩人的中間,形成一道鮮明的分界線。
    “不管是你或者別的任何人來都一樣,我什麼都不知道。”坐在床沿的人抬起頭,透過餘暉看著另一個人,藍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恐懼和猶疑,“我隻是一個局外人罷了,對這次所謂的‘秘密行動’一無所知,隻是跟在他旁邊,他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這些事的根源和結果從來不是我要考慮的。你抓錯人了。順便提醒一聲,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你的親人,你下手太重了。”
    對麵的人理順頭上金色的頭發,注視著眼前和他一樣擁有金頭發的人。阿靈頓斯•羅默爾是帶著魚死網破的心情來逼供的,他不想無功而返。沒錯,薩克拉多克•羅默爾是他的親人,是他的弟弟,那個和他一樣有著碧綠眼珠的人是他的弟弟。他們曾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但在半年前就因為政治上的問題成了仇人——阿靈頓斯接過了權杖,成了新的“王”,薩克拉多克則成了令人反目成仇的叛徒。但是他沒有心情敘舊,從眼前這個男人的嘴裏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才是當務之急。
    “安格爾啊,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再加點籌碼呢?比如…那個叫‘哈維•阿隆索’的人?”阿靈頓斯說。此時的哈維•阿隆索正在西博爾的房間裏酣睡,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王”的棋子——一枚製勝的棋子。安格爾•薩諾加爾條件反射般迅速站起,神色突變。他往前跨了幾步,使他和阿靈頓斯之間隻留下供呼出的氣體盤旋的餘地。
    “你要幹什麼……我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的吼聲讓兩旁的衛兵幾乎同時把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安格爾隻好往後退一小步。但是他臉上的神情還是那麼憤怒、恐懼。阿靈頓斯開始理清思緒:他的確沒有必要再說假話,因為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既然都已經落到這種地步,安格爾自然也不需要為和他沒有一點親緣關係的哈維•埃爾南德斯掩護什麼了,更何況還是在被哈維出賣過的前提下呢;不過他和哈維•阿隆索的關係——至少安格爾一定這麼認為——有些不同尋常。從他剛剛的反應不難看出,兩個哈維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是不分上下了。至於都處於什麼樣的地位,阿靈頓斯沒有興趣知道。
    阿靈頓斯蹲下來,往外揮手示意兩個衛兵先出去。兩個衛兵麵帶疑惑地對視了一秒後把劍收回劍鞘,對阿靈頓斯鞠了一個90°躬,就走了。安格爾剛剛張嘴,阿靈頓斯就把手舉起來製止:“我不擔心你會傷害我,我隻想要一個私人的談話空間。現在告訴我,關於凱爾森德,你都知道些什麼?……就是那個發狂了的‘薩克拉多克’。”說完,他把頭低下,手指插在頭發之間,把一頭金發弄得蓬亂無比。安格爾坐回床沿,什麼都沒有說:他對那個“發狂的‘薩克拉多克’”一無所知,但他不想再給他什麼打擊了,因為他已經給整個皇室丟足了臉——身為一國之君,居然在一個囚犯麵前做出如此不雅之舉。
    他還是愛著他的弟弟的。至於愛到何種程度,安格爾沒有能力去知道。
    薩克拉多克•羅默爾用毯子把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身體蓋上,然後在胸前劃了十字。他走出帳篷,抬頭望向“月亮”——在Mundo  solitario的晚上,總會出現那個不知名的星體,它就和地球上的月亮一樣,隻是更明亮、更巨大,所以Mundo  solitario的人也這麼稱呼它了——在這個萬籟俱靜的夜晚,隻有它能給他答複。薩克拉多克沒有像小說裏那樣尚還記得一點零星之事,他根本不記得從昨天晚上到兩個小時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就像不存在一樣,毫無頭緒,無從言起。他在此之前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就是凱撒•羅默爾在他的身上施展魔法,之後就到了兩個小時前:月光照著這片不知道怎麼變得如此平坦的、被森林包圍的圓形空地,哈維•埃爾南德斯麵朝下地躺在空地的正中間,左手緊緊摳住地麵;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右眼下麵有很大一塊血痕,從眼眶一直延伸到胸口,法比奧在空地的邊緣,緊靠著克裏斯蒂亞諾,懷裏抱著兩本魔法書,一本白色,另一本黑色。所有人的所有東西——除了薩克拉多克本人身上的和法比奧的魔法書——全都殘破不堪,隻有昨天贏回來的那箱金盾中的金子幸免於難,但薩克拉多克不是解密大王,無法從那些金子上獲得任何關於他空白記憶中的事情,他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人為事件,而且現在要由他來保護他們。
    一切都要重新開始。薩克拉多克•羅默爾用殘存的金子和自己大衣口袋裏的錢重整營地,兩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把帳篷搭起來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裏麵有附贈的說明書。隻是購買這些東西的過程令他非常難熬——為了不讓人認出自己,他把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克裏斯蒂亞諾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襯衣,把頭發披散著蒙住臉,再扯著嗓子說話。這樣子,即使是他親人也認不出他來了。這種奇怪的打扮讓他遭了不少白眼,但東西還是買回來了。回到那片空地以後,他搭好帳篷,然後把三人——法比奧•科恩特朗、哈維•埃爾南德斯、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安頓在帳篷裏,就結束了任務:他直接跳過了“做飯”這個階段,在外麵買了一堆吃的:他對做飯一竅不通。他感到很累,但是並不想休息。
    帳篷外麵的世界讓薩克拉多克迷茫。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永遠跟克裏斯蒂亞諾一行人呆在一起,不管任務有沒有完成。和他們在一起,薩克拉多克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原來也是可以被需要的。即使自己經常給他們惹出很多麻煩,他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依舊讓自己留在他們身邊。就算是出於對利益的考慮,他也很感動。因為自己天生就對皇權不感興趣,加之沒有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天賦,在父母眼中他不過是哥哥阿靈頓斯•羅默爾的備用品;阿靈頓斯很照顧他,但是也隻把他當成“沒有辦法長大的弟弟”而已,從來沒有給他證明自己的機會。不過……既然沒有特長,不被重視也是應該的……薩克拉多克聽到帳篷裏有動靜,便暫時從回憶裏脫出身回到帳篷。
    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艱難地用右手支撐著坐起身來,被烈焰灼燒的疼痛依舊在身體裏回蕩,右眼還殘留著藍色水晶薄膜被擊破時的恍惚和刺痛。薩克拉多克進來的時候他緊張了好一會兒,不過當看到薩克拉多克疑惑中夾雜著關心的眼神時,他鬆了一口氣:他現在是真正的薩克拉多克•羅默爾。不過令他更為驚奇的是,薩克拉多克身上居然沒有一點傷。
    “你感覺好些了嗎?”薩克拉多克問道。克裏斯蒂亞諾點了一下頭。“那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對這一天幾乎沒有任何印象……”
    他希望克裏斯蒂亞諾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但克裏斯蒂亞諾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今天發生的事……你不知道最好。像今天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相信我。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我沒有保護好他們……我沒有保護好你。明明已經答應別人,我卻沒有履行諾言,這樣的結果讓我感到懊惱。不過,薩克拉多克•羅默爾,”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堅定起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必再從‘邊緣森林’繞遠路以圖不被發現——因為我們已經被發現了。不如從最近的路,直搗阿靈頓斯的老巢,這種選擇反而比現在還要好得多。等他們都醒了以後我們就進行討論,怎麼樣?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克裏斯蒂亞諾頓了頓,思考著該怎樣把那個可怕的事實告訴薩克拉多克。最後他下了決心:實話實說。“知道凱爾森德•羅默爾嗎?不知道?沒關係,你隻需要記得他是個壞人就行。我以前在這裏做過任務,不要驚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Mundo  solitario剛剛形成的那段時間裏,我被派來追捕一些人——一些有過不良記錄的逃犯,他們以為逃到這裏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凱爾森德•羅默爾’就是其中之一。他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一種被我們稱之為‘靈術(Hechizo  del  alma)’的異能,使他可以鑽進別人的身體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和原來的人共用一個身體。這是無法用人類科學來解釋的東西,但它確實存在,就和在電腦上用不同的賬戶登陸一樣,卻又不是完全相同:你沒有辦法獲取他的記憶,反之亦然;在他支配你的身體的時候,你處在全無意識的狀態,事後也不可能知道任何你的身體所做的事;而且,意誌不堅定的人更容易被控製。我說了這麼多,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凱爾森德•羅默爾現在又回來了,並且成功地進入了你的身體裏。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那個時候我明明已經殺死他了。”
    薩克拉多克一直認真地聽著,最後兩句話讓他的臉色頓時煞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一整天下來他什麼都不記得,也明白了為什麼他們身上傷痕累累而自己身上什麼事都沒有——這一切都是“凱爾森德•羅默爾”的功勞!但是克裏斯蒂亞諾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放下心來。克裏斯蒂亞諾察覺出了他的變化,便用安慰的語氣說道:“這些傷不是你弄的,別為這個擔心。”
    “那我該怎麼辦?”薩克拉多克痛苦地搖著頭,“我該怎麼樣讓那個惡魔從我身體裏滾出去?天哪、天哪、天哪!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懲罰我?上帝對我有什麼偏見?還是說我的命運本來就是這樣子的?我不想這樣子的,我什麼都沒有做,可是為什麼自從昨天晚上凱撒給我——”他猛地停住了,雙眼瞪大著盯著克裏斯蒂亞諾。克裏斯蒂亞諾也看著他,嘴巴微張。
    難道是他?
    昏暗的大廳裏,西博爾•羅默爾百無聊賴地自己和自己打牌。凱撒已經出去兩個小時了……他邊想邊從左手的牌裏打出一張“國王”。他是不是又去哪裏玩了?右手出一張“大力士”。那他還記不記得回來了?左手出一張“寶劍”。他叫我在這麼陰暗的地方等他,什麼時候才回來啊?右手出一張“紅色的5”。他不是說其他的人都在嗎,怎麼隻有我一個人?左手出一張“世界”。他說他要出去找人,找誰啊?右手沒牌出。那個人不會纏上他了吧?左手出一張“河流”,勝利——
    “我受不了啦!!!”西博爾把剩下的牌扔到桌子上,咆哮起來,“找人找兩個小時,有沒有搞錯啊!還就給我留一副牌,說什麼可以解悶,更悶了好不好!混蛋!最起碼也給我留一台遊戲機啊!!!叫我坐在這堆石頭裏算什麼!…………誒。”他坐回沙發上,盯著整個大廳裏唯一的一盞昏暗的吊燈看。這盞燈承擔起了照亮整個大廳的艱巨任務,雖然效果真的不怎麼樣:角落裏一片漆黑,隻能照亮最主要的地方:大廳中央的一張長方形木桌、圍在桌子四周的四張沙發,還有兩邊通向城堡內部走廊的入口。西博爾有些生氣。太陽剛剛結束對這個世界的窺探時他就來到這裏,結果隻看到凱撒•羅默爾一個人坐在這張他現在正坐著的沙發上等他,剛剛坐下來凱撒就說要出去把他們都找回來,結果現在還看不到人影。他又想起哈維•阿隆索。那個家夥命真好,他躺在我房間裏睡得這麼香,我卻要在這裏受苦……話說卡希爾為什麼要我去抓他……還有傑西卡,平時那麼少說話,一開口就威脅人……還有哈維•埃爾南德斯。我可不記得有虧待他,他怎麼恩將仇報?算了……越想越氣……不想了不想了。
    厚重的金屬大門被推開。那個乍一看以為沒有眼珠的家夥出現在門口,身後帶著六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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