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其實今日我來，並不隻為了給這兩個丫頭慶生，還有一事要與你商量。”沈啟岸放下手中茶盞，正色道。
    雲有光麵露疑惑，說道：“哦？不知大哥還有何事？”
    “二弟是否記得十幾年前我們沈雲兩家的約定？”
    “是說……遠兒和……”
    “不錯，正是此事，當年你我二人結為兄弟，後我夫人生下遠兒，曾說過，若弟妹來日生下兒子，便和遠兒結為兄弟，若是個女兒，則……”說到這裏，沈啟岸頓了頓，接著說，“則讓他們結為夫妻，永世修好。”
    雲有光陷入回憶和沉思：“此事我當然沒忘，雪芙當年生下的雙生女兒，隻是若你我兩家結親，讓遠兒娶誰好呢？”
    “正是因此來與你商量，芊卉和鈴兒已經十六，遠兒也十八了，這親事還得盡快定下才好。”沈啟岸停了一下，似在考慮，“芊卉從小乖巧懂事，知書達理，惹人憐愛；鈴兒活潑可人，性情直爽，依我隻見，無論是誰嫁過來，都會是一樁美事。”
    雲有光思慮良久，終於開口說了一句：“長幼有序，就讓芊卉與遠兒結親。我看他們誌趣相投，同為詩書之人，想來將來能夠琴瑟和諧罷。”
    沈啟岸點點頭表示讚成——心裏不也是認定了芊卉麼？這樣倒最好了。
    他們不知的是，這一重要的決定也被一人聽了去——芊卉。聽到“芊卉”二字從爹爹口中吐出，門外纖瘦的身子不禁定住——是……我？
    原本隻是路過，不想聽到爹爹和沈伯伯似在商量什麼，剛想返身，“約定”“遠兒”“婚事”等字落入耳中，便再也不能夠挪開腳步，隻小心地靠在牆角，細細地聽著。
    終於明白，原來雲家和沈家有過約定，親事。芊卉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深知這是關係到自己，鈴兒，和他的終身大事，真的……很重要。
    原本一顆漸漸冷淡的心又燃燒起來，是的，自己真是沒用，還是在期待著什麼的吧。那個人，我還是有希望和那個人相守一生的吧。
    當聽到“芊卉”兩字時，少女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真的！是……自己！真的是我嗎？內心交織著欣喜與羞澀，臉一下子就紅了，眼前浮現出一張溫和清俊的臉龐，他一定還不知道吧……他會開心嗎？鈴兒呢？他會丟下鈴兒嗎？一串的疑問漸漸浮出，芊卉不禁擔憂起來。可這是兩家定下的，不會出什麼事的……對吧。芊卉現在心裏五味雜陳，鈴兒……又該怎麼麵對她？不不不，隻有這麼一次的機會，無論如何不想再錯過了……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這會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麵啊！
    然而芊卉沒有想到的是，突如其來的幸福消失得竟如此之快，仿佛流沙逝於指間，那麼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當日晚，雲有光留了沈家父子吃過晚飯，沈啟岸自然不推辭，畢竟這會是一個不一樣的晚上。
    落座時，鈴兒緊挨著沈遠坐下，兩人交談甚歡，偶爾鈴兒清脆帶著嬌羞的笑聲傳入右側芊卉的耳中，讓芊卉心生絲絲不悅，她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談話，隻在一邊默默地吃著飯。
    飯畢，雲有光和沈啟岸將兩家十幾年的約定告知三個孩子，沈遠倒是並無多大驚訝，麵容平靜，眼波未動。他大概已經知道了罷，芊卉心想。芊卉由於聽到之前的談話也並不驚奇，但也不好沒有任何反應，隻好露出一副第一次聽到的表情。倒是鈴兒，是這些人中真正第一次知道的人，她睜大了眼睛，完全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怎麼？原來遠哥哥他……是和我們家有過婚約的嗎？怎麼會呢？那……一時之間，鈴兒還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各種思緒湧上心頭。
    鈴兒偷偷地瞥向身邊的人，發現少年也正看著自己，嘴角微笑著。突然，心裏仿佛有一頭小鹿在亂跑，難道……難道……會是我嗎？倏地，臉卻紅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會有多好啊！
    正當鈴兒和心裏的小人兒說著話時，雲有光已經開口：“我和大哥商量過，既然兩家有婚約，況且你們也都不小了，這婚事也該早些定下才好。”
    芊卉聽了，心裏洇開一片喜悅，欣喜緩緩地漫上心頭——終於，到了這一刻了……
    “我和大哥決定了，就讓卉兒和遠兒成親……”
    “哐”的一聲，大家都看向鈴兒，原來鈴兒慌了神將手邊的茶盞打翻了。鈴兒如夢初醒，連忙將地上的茶盞拾起。她伏下小小的身子，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撿起碎片。怎麼了呢？心裏好酸，好難過，好像一下子就空了。是姐姐啊……當然是她，當然應該是她……姐姐那麼優秀，而我算什麼呢？鈴兒用力將快要控製不住的眼淚逼回眼眶，才抬起頭，勉強扯出笑臉：“我是太高興了，姐姐能嫁給遠哥哥……我…太高興了才會失手的……”一直重複著，一直在說服自己，我該高興的，不是嗎？
    芊卉一直低著頭，好似害羞。自己高興嗎？鈴兒，你會不會恨我？聽到你那麼說，連我也瞞不過呢，你的驚慌失措，你對他的情意，可是，對不起，我不能讓給你，這可能會是我唯一一次接近幸福的機會了。不自覺地，芊卉握緊了纖長的手指，讓自己的心緒安定下來。
    就在雲有光還要繼續說著婚期的時候，少年突然站起來，微皺著眉頭，聲音聽上去很堅定：“爹，雲叔叔，對不起，我不能和芊卉成親。”
    此話一出，瞬間安靜下來，雲有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好像沒有聽明白說道什麼，沈啟岸則黑了一張臉。
    “你說什麼？不能成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沈啟岸的口氣越來越嚴厲——這孩子怎麼會說出這種不懂事的話？！
    鈴兒也驚得快要掉下巴，遠哥哥說…不能和姐姐成親？為什麼？雖然……心裏是有點不願意，可是姐姐怎麼辦？
    而芊卉聽到這幾個字也猛地抬頭，臉上是微微憤怒的表情——怎麼……完全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他這麼能這麼對我？怎麼會這樣？
    雲父倒是一直淡定的神色，隻開口問道：“遠兒，有什麼話，此刻盡管說出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我也不想錯怪了你。”
    少年微一點頭，緩慢而堅定地說：“我喜歡的人，一直是鈴兒，除了她，我不會娶任何人。對不起。”
    這一番話像閃電般劈向了身邊呆若木雞的少女。完全混亂了——遠哥哥說……要娶我？天呐，自己已經不能思考了。
    還不等鈴兒思考明白，隻聽得一聲悶響。芊卉踢倒了凳子，雙手捂著臉跑了出去。
    “芊卉！”“姐姐！”幾個人同時喊起來。
    “你！還不快去追回來！這麼玩了，別出事……”還不等沈啟岸說完，少年已經快步追了出去。
    事情發展地太快，鈴兒一時也愣住了，剛剛姐姐她——哭了麼？
    沈啟岸臉色沉沉，帶著歉意對雲有光說：“二弟，你看……都是我教子無妨，才惹了這些事出來。唉……”
    “大哥不必自責，不是遠兒的錯，唉……希望芊卉不會有事……”雲父一臉擔憂。剛遠兒的話著實震驚到自己了，原來一直心許的是鈴兒，怪自己沒好好考慮，看芊卉那孩子的反應，隻怕是要難受了。看了鈴兒，隻見她也耷拉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雲父輕輕歎了口氣，好事多磨啊！
    鈴兒並不說話，這個時候，她內心也在糾結著。雖然，遠哥哥那麼說自己是有開心的，可是姐姐她……原來姐姐也是喜歡著遠哥哥的。自己真是很笨，為什麼到現在才看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