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的大小商號都是張燈結彩。
    九九重陽是個好彩頭，雖不比過年和元宵佳節，卻也要好好慶祝。
    民間每到重陽，都有登高習俗，京城的住戶大都去香山一遊。
    過香山再向西就不是好去處了。西山一帶有許多盜匪，為此五城兵馬司都擴充到逾三千人，仍對他們無計可施。
    有道是官兵有萬兵之眾，我有萬山之險。這些盜匪用的都是敵進我退，敵睡我擾的遊擊戰術，弄得官兵不勝其煩。而且這些西山賊老家都在太行山上，等於是在西山開分號，實在不成就搬回去，官軍無可奈何。不管你有多少軍兵，想圍住太行山是癡人說夢。加之北京向北過八達嶺就是韃靼人的地盤，邊界時有衝突，朝廷對這些山賊也是無暇顧及。
    但這些盜匪之事卻不是現在百姓關心的，他們還要忙著過節慶祝。
    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許多擺攤算卦的也借機多做些生意。更有人借機賣些半真半假的字畫。
    當街有一位老畫師吸引了許多人圍觀。
    老畫師年過五旬，頭戴布帽，身著長衫，三綹長髯，頗有文士風範。
    他畫功頗高，畫的像不但肖似，而且下筆迅速，既有工筆精細之處，也有寫意之揮灑。
    程大業在人群中觀看，也打算畫一張像。本來他爹老管家吩咐他到東市買兩車木柴，可這件事他早就丟到腦後去了。
    老畫師刷刷點點，又一副畫像畫好。
    畫像人付過錢，歡喜地捧著畫像離開。
    下一位畫像的客人坐在座椅上。
    老畫師再鋪開一張紙，用鎮紙壓好紙邊，又把畫筆蘸了蘸墨，開始作畫。
    正在這時，人群中躥出一個凶神一樣的大漢。
    從衣著上看，大漢好像是個趕路的商人，但臉上卻帶著一股邪氣。
    “去，讓我先畫！”大漢說著，一把要畫像的客人扯起來。
    客人見大漢一臉凶相，不敢爭辯，急忙躲到一旁。
    “嘿，老頭兒，你畫得很像啊。”大漢向老畫師道。
    這人出口無禮，十足沒有教養。
    “這位客官，你要畫像嗎？”老畫師並不氣惱，隻是平靜地問道。
    “當然畫像，找你買麵條你會做嗎？”大漢明顯無禮取鬧的口氣，拿出一錠元寶道，“隻要你畫得好，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驚歎聲。
    一錠銀子可夠尋常百姓過上幾年的了。
    程大業卻不由撇撇嘴。
    小人乍富都是這副德行，真正的有錢人才不會這麼沒深沉。老爺那麼有錢也沒見他到處顯擺。
    “那就請客官坐吧。”老畫師仍語氣平靜，並未把銀子放在心上。
    “等等，我問你，你要是畫得不好怎麼辦？”大漢道。
    “若老朽畫得不好，自然分文不取。”老畫師道。
    “分文不取就行嗎？那你耽誤我的工夫怎麼算？”大漢道，“這咱們可得講清楚。”
    老畫師早看出大漢不是善類，但這些人在地頭上都是有些勢力的，為了息事寧人，還是盡快打發走才是上策。
    “那就隨客官。”老畫師道。
    “那好。”大漢嘿嘿一笑道，“你要是畫得不好，那我就砸了你的攤子，如何？”
    人群中有人發出不滿聲，指責大漢無禮。
    大漢向人群把眼一瞪，馬上無人再出聲了。
    “怎麼樣？”大漢向老畫師道。
    “好吧。”老畫師有些無奈道，“那請這位客官坐好。”
    老畫師已看出這大漢是不好拒絕的，隻得應允。
    “不是我畫。”大漢說著向人群後麵一揮手道，“老四、老五，進來吧。”
    隨話音一個麵帶匪氣的青年扶著一個口歪眼斜的病態青年走進人群。
    從年紀上看，一臉匪氣的青年年紀要比病態青年大些，他自然就是老四，那個口斜眼歪的就是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