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家人為什麼到了這裏？”淩飛燕的好奇心被勾起來，她繼續向呂楠問下去。
    呂楠看了眼周萬通道：“還是讓周大哥說吧。”
    “別別，”周萬通擺手道，“我剛才那就是跟大家逗逗趣，要想把這些掌故說明白，我可不是材料。”
    見周萬通推辭，呂楠說道：“據說蚩尤死後，三苗九黎群龍無首，被炎帝和黃帝各個擊破，隻能離開黃河，南下來到長江一帶。那時長江還是荒蠻之地，他們被中原人稱為南蠻。再後來到了舜帝時，舜帝怕三苗九黎再次強大，就把三苗遷到現在的甘州。九黎中一些人就留在長江一帶，成了楚人，另一部分九黎人不願受中原人挾製，於是跋山涉水來到苗疆。”
    “那……苗家人是九黎人的後代了？”淩飛燕道。
    呂楠點點頭。
    “可他們怎麼叫苗人啊？”
    “這是漢人對他們的稱謂，他們自稱果雄、模或蒙，不同地方叫法也不同。漢人以三苗九黎為一家，就把他們稱為苗人。其實三苗和九黎並不一樣。隻是年代久遠，已經沒有人在意這些誤傳了。”呂楠頓了一頓道，“不過這到底是上古之事，三代夏商周之事許多都是子虛烏有，更不要說上古事了。太史公在寫五帝本紀之時，都因其不雅馴，未敢深信。從太史公至今日，又過一千六百年有餘，後世人多附會，我們就更不可言之鑿鑿了。”
    “你說司馬遷寫的有假？”周萬通問。
    “我這樣說似乎對先人不敬。”呂楠頓了頓道，“太史公在《史記》中多次描述繪聲繪色，像荊軻刺秦王一段，如親眼所見一般。可那都是前朝事，他自然不可能看到。如此記述怕都憑想象，這與話本傳奇何異？身為史家寫史加入論述已是不該，更何況把曆史寫成如此模樣。”
    “依你會怎麼寫？”周萬通繼續刨根問下去。
    呂楠看了一眼周萬通，沒有回應。
    “怎麼，沒主意？別是隻能挑毛病吧？”周萬通故意揶揄道。
    “其實……”呂楠深沉道，“都說未來之事不可知，可過去又有多少事情能夠清楚？當年三監陷害周公，天下都以為周公有不臣之心，就連成王也信以為真，將周公囚禁。假使這時周公患病身死，怕千秋萬代都要留下罵名。而王莽亂政前，大奸若忠，天下都以他為至公，如果此時王莽謝世，世上又多了個憂國憂民的好相爺。有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好心也許做錯事，惡意也許成美談，親曆者都未必把事情看透，又何況後世寫史之人？”
    “那照你這麼說，曆史就是一本爛賬了？”周萬通不免有些詫異道。
    “正是如此。”呂楠頓了一頓道，“史家一定不可有褒貶之意，若關乎古人未有定論之處更要兼收並蓄，切不可以自己的好惡取舍。至於精細記述則不可為，寧可缺，不可濫。如太史公一樣寫法實在值得商榷。”
    周萬通咂摸一下呂楠的話，心中不免佩服他眼界之高，點點頭道：“你想的還真透。怪不得那個司馬遷讓劉徹給閹了，自找的。”
    方月華掃了周萬通一眼，這麼不雅的話他倒像嘮家常一樣說出來。
    “那是兩回事，他受刑是因為李家的官司。”淩飛燕搶先開口了，她倒是知道司馬遷的事情。
    “這曆史可是爛賬啊，”周萬通笑道，“這是呂大公子的意思。”
    淩飛燕哼了一聲，知道說不過周萬通，幹脆不理他了。
    江雨晴再偷眼瞥呂楠。
    原來呂楠不止是有文才會畫畫，竟然知道這許多的道理，全不似那些死讀書的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