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去三天，京城裏沒有一絲賊人大鬧四義鏢局的消息。
    周萬通暗暗佩服起來。
    到底是天下第一鏢局，口風嚴得很，這樣眾人一心的鏢局自然能把事情做大。
    這幾天他的肚子再也沒有鬧過，看來已經無事，他決定晚上再去夜探鏢局。
    門外傳來腳步聲，聽聲音是客棧的夥計，一定是來送茶水。
    來的果然是夥計，但不是來送水，而是用碗裝了幾個粽子。
    周萬通發現忙忙活活地過了許多天，竟然忘記今天就是端午節了。
    能想出端午節是為記念屈原這種說法的人很有才華。
    事實上屈原是否是投江而死就很有疑點。
    眾所周知，屈原是楚國貴族，不是什麼平頭百姓，當年也是權傾楚國。
    屈原與子蘭和靳尚是政敵，懷王一死，新王登基，如果啟用屈原的話，子蘭和靳尚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如果屈原死了呢？
    結果他就真死了。
    這就不能不說太巧了點兒。
    其實，中原各地務農為主，過的任何節日都和農時有關。什麼時候過節，怎麼樣子過節必然是勞苦的百姓想出來的，跟任何帝王將相都沒關係。可世上偏有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無聊文人喜歡編爸造媽，什麼東西都向帝王將相身上靠，好像沾了他們就有仙氣兒似的。
    周萬通是不理會這些的，對他來說，屈原之死是怎麼八宗事兒完全沒有粽子怎麼吃更香有意思。
    每當節日客棧總會給客人些添頭兒，這也是買賣家兒的精明之處。
    其實這些添頭兒都早打在店錢裏，不過有這麼一出客人高興，店主也覺得很仗義似的。
    大家其實就是圖個樂嗬。
    人這輩子也是如此。
    當吃到第三個粽子的時候，周萬通就不那麼樂嗬了，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肚子裏的零碎兒又要打起來。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
    方月華站在門口。
    “這世上偏偏有些人忌吃不忌打。”方月華嘲諷道。
    周萬通立時明白了。
    “你給我下藥。”
    方月華不置可否。
    “不可能。”周萬通道，“我……”
    他本來想說我驗過，不過這句話說出來隻會讓自己更難堪。
    這萬事精通的人怎麼能上老當呢？
    可方月華就是讓他難堪。
    “我知道你驗過，”方月華道，“這次的藥有些淡苦味，不過粽子裏的棗核也有點兒苦味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周萬通道。
    “這三天我們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方月華道，“我知道你雖然住在客棧，但不在這裏吃，隻在這裏睡。你確實細心。不過沒有人會拒絕白送來的東西，何況又是名正言順？”
    “你們連客棧都買通了，我還真小瞧了你們。”周萬通忿忿道。
    “你可不要埋怨客棧，他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方月華淡淡道，“人家有自己的生意，萬一不給我們麵子，我們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那你們怎麼下的藥？”周萬通問道。
    他本不想問這句話，可他實在不願吃了啞巴虧還不知道怎麼吃下去的。
    “其實很簡單，我們在客棧大鍋裏下的手，所有的粽子都有藥。不過……”方月華故意頓了一頓道，“隻有你才倒黴。”
    “怎麼回事？”周萬通問。
    “我聽說你這些天一直在吃扈大夫給你的解藥。於是我就順水推舟，找了個跟那個方子犯衝的藥方。”方月華微微笑道。
    “這也太損了！你這麼幹就不怕絕戶？”周萬通道。
    他這句話怕是更損了。
    哪有跟女人說絕戶的？
    不過，他現在倒是不把方月華當女人了，這是個要命的對手。
    方月華絲毫不生氣，仍是微笑著看他難受。
    “給我解藥。”周萬通道。
    “那就看你識不識相了。”方月華臉色一正道，“那天晚上怎麼回事？”
    “我什麼也沒幹。”周萬通道。
    他知道她問的是夜探鏢局的事情。
    “我看見你了。”方月華道。
    “那還有別人呢。”周萬通高聲道。
    “我沒看見別人。”方月華的聲音也高起來。兩人如同吵架似的。
    “你講點理好不好？你沒看見的東西多了。你沒看見過皇上，那就沒有了唄？再說了，你還沒看見過自個的心肝呢，是不是就沒長啊？”
    周萬通實在有點兒氣急敗壞了。
    他一氣急的時候就口無遮攔。
    其實誰氣急了都這副德性。
    “你要是不把解藥給我，我就……我就報官。”周萬通道。
    “報官？好啊。我要是沒猜錯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盜鑽天狐狸蔣不凡吧？”方月華道。
    周萬通在江湖行走一直自稱蔣不凡，對於他的真名，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做賊還用真名的人那不是大傻瓜？
    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們從沒想過他自吹的那句話“周遊天下，萬事精通”裏包含著他的真名實姓。
    方月華接著道：“偷盜十兩銀子可是死罪。你怕是偷過多少錢自己都不記得了吧？”
    周萬通不由地咬起牙來。
    “既然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不過你什麼時候想開了就到鏢局來。”
    丟下這句話，方月華轉身離去，絲毫不理會周萬通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