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小毛孩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打扮的五彩繽紛，花枝招展，說出的話讓許炎辰很想揍人，即使姿勢、步驟都做的一點兒沒錯，可鄭輝還是替許炎辰捏一把汗，弄不明白他那個越來越冷漠的態度是怎麼一回事？照這樣下去別說升官了，炒魷魚都有可能。
    許炎辰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那個老板和那倆小屁孩讓他想起季家兩兄弟，一樣的霸道，目中無人，習慣用命令的語氣說話，一樣用那些話來戳他的自尊心。
    路人乙不知道是盯著酒杯，還是盯著許炎辰習慣按客人要求變換不同花樣倒酒的巧手，而許炎辰的雙手很配合地在他的注視下微微顫抖，但並不影響他成功地完成這一係列動作。
    許炎辰內心震憾，發覺這個人絕對有能力影響到自己。他向對方輕點頭，然後立即拉開距離，這樣才敢順暢地呼吸，屏息時間長了也不好受。
    他當然沒有忘了小屁孩的話，雖然很想直接把瓶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越大越好，可終究沒那麼做，因為最後一個是安君權，不能嚇著他的朋友。
    於是他轉頭給安君權一個微笑，又立即嚴肅地回到位置上去，就好像剛才笑得不是他。這裏的人都知道酒水侍應不應該差別對待客人，所以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七個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鄭輝暗地裏慶幸，幸好高運華不在這，不然非氣瘋了不可！
    “不是說挺聰明的嗎？老高都把你誇上了天，對客人都能笑，對我們不能多笑笑嗎？”說的就跟親眼見著一樣。
    老板的意思是說他不辦聰明事兒，他當懂得：“是高經理過獎了。”淡淡地回一句，心理嘀咕著：你從哪看出我不聰明了？關你毛事，衣冠楚楚地坐在那看起來像個人。
    幾人品著酒，老板低頭輕笑一聲，接著又瞄上許炎辰：“也不是過獎，連小權都誇你能不帶重樣兒的連續說五個小時，而且絕對不會冷場，怎麼現在話這麼少？”
    許炎辰並未回話，表示他決不是該他的！
    鄭輝立即打圓場：“他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所以話少。”也幫許炎辰脫險。
    “哦？宇，你們不是說他很能打的嗎？身體不舒服？”明顯的懷疑語氣。
    宇？秦宇！許炎辰想著安君權遞給他的名片，對上號了，路人乙就叫秦宇。當時他還推拒來著，被人拒絕收名片大概是頭一次，所以秦宇才那樣冰刀夾霜雹，外帶一世界的雪花，冰冷地看著他。
    “很能打？就他這個呆鵝？”小屁孩A再一次插嘴。
    幾秒鍾的寂靜後，這間屋子裏莫明地響起一陣骨節作響的“咯咯”聲。耳朵好使的四人聽見了，離許炎辰最近的鄭輝也聽見了，他壓低頭對著耳機小聲重複三聲“冷靜”。
    許炎辰並沒冷靜下來，那兩字兒在他胸腔內反複回蕩著，沒人敢稱他“呆鵝”。
    眾人隻見許炎辰嘴角扯起一絲詭異的笑容，如果是季家兩兄弟肯定知道那不對稱的笑容意味著什麼，他們肯定離即將暴發的火星遠一點兒。
    “彥飛，管好你倆小孩兒。”一直沉默的秦宇不抬眼地提示一句。
    冰冷的聲音足以熄滅許炎辰那正燃燒的怒火，他輕閉雙眼，再睜開時已恢複職業笑容，他不能把別人好心介紹的工作丟掉，這是原則問題。
    安君權笑意濃濃地讚同秦宇的話：“惹怒了他，我們加一起也不是他對手。”那時他親眼所見，許炎辰可是帶著傷輕鬆解決六個地痞。
    “你倆老實點兒！”那個叫彥飛的男人開口，語氣裏還帶著些寵溺，其中有一個倚到他懷中，另一個則小心地輕瞟秦宇一眼，然後低頭擺弄手指頭。
    “真的這麼曆害？”
    老板再一次懷疑的態度惹來許炎辰一陣腹誹，吃飽飯撐的啊？為什麼一直在探討他的問題？有錢人都這麼閑嗎？
    鄭輝給他們續了杯，秦宇再度開口，轉移話題，著實讓許炎辰輕鬆不少。
    “茗軒，明天馮新宏的事按排的怎麼樣？”秦宇轉頭看著叫“茗軒”的老板。
    “嗯，安排好了！”全完是讓對方放心的語氣。
    “他不是好對付的，要小心。”秦宇貌似垂眸尋思一會兒，又抬頭盯著許炎辰，用篤定的口氣說：“明天把他也帶上。”
    許炎辰心裏咯噔一下，你們幹什麼勾當還要帶上我？我最多打架劫色，從不殺人放火的（他第二個女朋友就是從地痦手中“劫救”過來的）。
    客人的話沒能逃過他敏銳的耳力，但他從來都裝作不知道，這也是他的優點之一，當下默不作聲，連表情都沒動過，像沒聽著一樣。
    “哦？你很看重他？”老板也順著秦宇的目光再次正視許炎辰，想找出有什麼與眾不同。
    “總比你的保鏢要強。”秦宇淡淡地回一句，卻十分肯定加褒獎。
    “你就損我吧！”他顯然覺得許炎辰還夠不上讓秦宇看中的檔次，秦宇是什麼人物？別說麵前這個小夥長相不錯，就是再出色、再出眾點也入不了秦宇的最低標準。
    早已過淩晨兩點，他們還在閑扯，其實早就不用倒酒了就是沒說放他倆走。許炎辰這一晚不但發現了欠著人情，還發覺他站在這裏比站一樓的包間內要累，正等他分析、糾結著這六人和樓下客人有什麼區別時，秦宇一句“都去休息”，他才算解放。
    老板給的小費自是比別人多，鄭輝還客氣一番，說什麼“應該的”之類的話。許炎辰第一時間就把錢揣兜裏了，而且很幹脆地說句“謝謝”，再沒有別的話，想低調的他卻適得其反地引來秦宇超過五秒鍾的注視。
    兩人出來後安君權緊跟著出來，叫住許炎辰，“嚴晨，在這工作還順利嗎？剛才看你那麼敬業都不敢跟你說話。”
    “托你的福，很順利。”許炎辰笑臉相迎，他很高興能再見到安君權，可能內心期盼著能和他成為朋友，沒定居前他轉展各個城市之間，除了經常氣他的兩個弟弟，一個朋友也沒有。
    “是你自己有能力，上次下車我還有些擔心，看來我們是白費心思了，聽說你一個星期就上崗，不到一個月就成了這裏紅人。”
    “你快別笑話我了，看樣子你常來這。”話一出口許炎辰就開始後悔，這可能涉及到別人的隱私，連鄭輝都堅著耳朵聽，卻沒想到安君權竟然作答。
    “這裏是沈茗軒與秦宇合資的，放手給茗軒管理，宇不參與。”簡單卻易懂，連名帶姓都知道了，可見安君權不想隱瞞這事。
    許炎辰和安君權隻簡單說幾句，安君權就讓他去休息。回宿舍後，鄭輝一個勁地問他和老板是怎麼認識的，他就隨意說“一麵之緣”。鄭輝聽後就埋怨他之前隱瞞了事實，他很無語，他也不知道秦宇也是這的老板，還有他們幾人的關係，更不知道那個人就是秦宇。要是早知道，他決不欠這個人情！
    睡前許炎辰想很多事，他甚至想起倒酒時小屁孩說的關於他眼睫毛的話，於是他又從床上蹦起來，找到剪子，兩剪子下去把長長的眼睫毛剪禿了，這才安心地睡覺。
    他竟然夢到了秦宇，在夢裏感歎著“夜有所思，日有所夢”。
    秦宇摘下墨鏡，滿臉的溫柔，微微彎起嘴角，看著他的眼裏不再冰冷，且邁著堅定的步伐向他走來。
    盯著秦宇滿臉的暖意，他有不解和好奇：原來這個人也會笑。
    反應過來時秦宇已經走到他身前，個子比他高許多，很有壓迫感。他不禁向後退兩步，生出一陣怯意，他何曾怕過誰？
    左右看看，本能地找著逃跑路線，可是發覺這屋子沒有門時他心下驚駭，他不怕任何人，怕隻怕無路可退。
    “你不要過來！”他慌了，身後是牆，可秦宇近在眼前，而且身體前傾，兩手扶牆，把他圈在臂彎裏，眼見嘴角慢慢擴大。
    “看你還往哪跑？”秦宇貼近他身前，語氣相當詭異，讓他打個冷顫。
    許炎辰掙紮著醒來，原來是鄭輝叫醒他的。
    “做惡夢了嗎？”鄭輝還盯著他滿臉的汗水，非常疑惑。
    “沒事。”他重重地吐一口氣，還好隻是一場夢。
    “做什麼樣的夢？”鄭輝竟十分好奇。
    “你對別人的夢感興趣？”他沒好氣地白鄭輝一眼。
    “我對別人的夢不感興趣，可你在狂喊‘救命’，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底怕什麼，我當然感興趣了！”
    許炎辰懊惱地捂住了眼睛，真忒麼丟人！喊什麼不好，非要喊救命！
    確實現實中他從來沒喊過這兩個字，年輕那陣他倔強得要命，即使房租到期臨時找不到住處被欺負時，他寧願滿身負傷也不求饒，從他身手一天比一天強悍起，都是別人在他麵前喊救命。
    現在已是晚間，宿舍的另外兩人都不在，就他和鄭輝。見鄭輝驚訝地細瞧他的眼睛，他沒好氣地扒開對方：“你在我臉上找什麼呢？”
    “你眼睫毛怎麼沒了？”
    他覺鄭輝眼神不太好使，明明還存留點兒好不好？
    “剪了唄！”這還用問嗎？
    “你閑的啊？知不知道你的眼睫毛給你增加多少客戶量？有多少老客戶衝你眼睫毛來的？”
    埋怨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他的眼睫毛跟別人有莫大的關聯，許炎辰不想再跟鄭輝討論眼睫毛的問題，可還是挨一通訓，高運華第一眼看出來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客人是衝著你的眼睫毛來的？”高運華醞釀半天，才問出這一句話，他從來都是誇讚許炎辰，第一次批評他，竟有點訓不下去。
    鄭輝上前阻攔：“經理，這些話我已經替你教訓過了，睫毛還會再長出來，您消消氣兒，再長出來我看著他點兒，不會讓他再剪。”
    鄭輝的提示起了作用，不過再長出來可能要幾個月，高運華隻能重重地歎口氣。
    一行人從樓梯那走下來，高運華立即笑容可掬地迎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
    問話的是沈茗軒，可見剛才的事他們聽到些，這一行人就是昨天那六人，他們從那後應該一直沒離開過四樓。
    六人已經近前，高運華還沒說話，小屁孩A又嚷嚷一句：“你們看，他眼睫毛怎麼沒了？”
    槽！眼瞟啊？你眼毛才沒了呢！當下，許炎辰在內心猛砍對方七八刀。
    於是他的眼睛部位又引來幾人的注視，高運華覺得解釋還不如不解釋的好，他對許炎辰多少有些袒護心理，愛才啊！愛得要命！在他心裏人才和錢早已劃上了等號。
    這時電話聲響起，沈茗軒接聽，隻“嗯”一聲就掛斷，轉頭對專注地盯著許炎辰眼睛的秦宇說：“來了！”
    秦宇收回視線，用眼神示意安君權，然後帶頭往外走。安君權把小屁孩A、B兩人交給高運華，讓他照看，又笑著讓許炎辰跟上來。
    許炎辰昨天晚上聽秦宇提過，但他還是用眼神征詢下高運華的意見，高運華對他的做法很滿意，心道：這孩子真是懂事！
    見高運華滿臉堆笑地點頭同意，許炎辰跟在四位身後出了正門，他知道來的可能是大人物，不然做什麼準備？還要兩位老板親自迎接？
    許炎辰從不覺得自己長得矮，頂多因為小骨架被稱為瘦，可他跟在秦宇、沈茗軒、彥飛、安君權身後頓覺自己矮了那麼一節，就連安君權這個比他年齡小好幾歲的都比他高一點，這還有沒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