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我而言，京都不過是我手刃他人的一個地方，這古都會不會淪陷，會不會毀滅，這些都與我無關。
    隻是這裏春日裏如雲的八重櫻，有些令我留戀。
    “八重子，你殺了佐佐木？”稔磨老師和我一見麵，便被這事震驚了。
    我安靜的任屋裏的武士們打量，那些或輕蔑或吃驚的表情我已習以為常了。
    “是又怎麼樣？我吉田八重子，殺人從不受別人控製。”
    我也隱隱感到稔磨老師在生氣，他未對我下過命令，我卻動手殺人，他一定很心寒吧。
    我變得不聽話不中用，他就開始討厭了？這點與我那已死的父親有多大差別……
    “他是自己人！你竟殺了他！”果然，他大怒。
    嗬。
    “自己人？他何時與我有過同伴關係？他是否和我一起殺過人？”
    “他和我們一同倒幕！”
    “倒幕？那是老師在做的事情吧，我做的，從來隻是殺人而已。”
    “八重子！你不是惡魔！”
    “可是，你們都叫我鬼姬。”
    我的話讓他無從反駁，那年當我得到八重子這個新名字的時候，我無比興奮無比感激，甚至暗暗下定決心為了稔磨老師什麼都可以做，可是如今，這個名字也變得毫無意義了。
    除了稔磨老師與我相見時會叫我八重子之外，在某些重要場合，他也稱我為鬼姬。
    稔磨老師沉默了良久，揮手遣退了周遭的人，看似有些疲倦。
    “你不想殺人對不對？”他問我。
    我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
    談不上想不想，殺人這種事，就像順手做的一樣。
    “呼……看來，我把你帶走是個錯誤。”他有些後悔的說道，“也許你更適合做個普通人。”
    也許吧，隻是我不願意再做受人擺布的阿鬆了。
    “……”
    “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個了，殺了這個人，我送你去一個地方，你在那裏好好生活，我會照顧好你……”說著，他的手撫上我的頭頂。
    好好生活，這對我來說很難。
    “稔磨老師……”
    “即使你不願意，我也不會讓步的，我喜歡那個為我而努力的八重子，而不是現在殺人不眨眼的鬼姬。”
    他的手心還似當年那般溫暖，這讓我想起跟他走後的每一個夏天冬天，那些烈日炎炎或者冰冷刺骨的日子，我為了博得他的讚賞，一個人在道場中練習劍術。
    那些時候，與我共同學習劍術的人都在休息，除了我，沒人願意在這麼極端的天氣練習。
    新年時，他就會到京都來看我，總用這雙手溫暖我……
    可是不知何時起，我會做的事情變成了隻是殺人而已，但是已經不能取悅他，看到我殺人，他再也不會高興了。
    “我明白了……”既然他不讓步，便隻有我來讓步了，“那麼那個人是誰？”
    稔磨老師有些猶豫的開口道：“你知道新選組吧？”
    “嗯。”就是那群成了幕府走狗的浪士，時不時還能看見他們結伴走在街上，周圍人都惶恐不已。
    “你要殺的就是……”他稍作停頓，“衝田總司。”
    “……”竟然是他？！
    “如果最後你不幸被新選組俘獲，請務必不要說出我們的計劃，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幕府必須被消滅。”
    其實幕府與倒幕派的紛爭我並不清楚，隻是稔磨老師提起衝田總司的時候，我憶起了幾天前的某件事。
    那日我本是獨自坐在一家居酒屋等人傳消息來，一群身著新選組隊服的人也進來喝酒。領頭的那位一會兒被稱作“衝田隊長”，一會兒又成了“總司”，我當時便知道這個人是衝田總司了。
    他在京都也算有名，未婚少女們特別愛談論他，說是長相不凡，身手好收入也不錯……我多打量了他幾眼，卻被發現了。
    十四歲的小女孩他當然不會認為是敵人，所以他對我笑了笑。
    他的笑容似乎與稔磨老師的不同，雖然都讓人心生暖意，但他卻讓我有一種想要回以笑容的衝動。但我實在很少笑，便僵硬在了原地。
    這大概，和看到那如雲的八重櫻是一樣的感覺吧。
    “是。”我不自覺的微翹起嘴角，對稔磨老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