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如同被荊棘纏繞住，寸步難移。
    刻意避開的視線卻被那人決絕的步伐帶了回去，如此的從容的步伐，毫不猶豫，就像其間毫無阻礙般。也仿佛，方才的一幕未曾發生過一般。
    怎麼可能忘記。
    不可能忘記。
    生命的消逝有時候比煙花殆盡的一瞬更輕而易舉，抬手，落地，不過眨眼的功夫罷，太脆弱了，脆弱得讓人心悸。
    消瘦的人影被一分為二的畫麵夾雜著昔日漫天血紅的場景在腦海中一幕幕回蕩，甚至，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不知道他們的來曆，不知生於何方，隻能言道死於何處，這是莫大的悲哀，他們的親人，隻能聽聞哀嚎，低低泣淚。
    這種苦楚，於他而言，就似切膚之痛。
    昔日刻意遺忘的記憶被一點點的撕裂開來。
    ***
    “抱歉，我們盡力了，但隻尋回了他們的屍首。”
    冰冷的地麵上，鋪著兩卷草席，草席上麵覆蓋著蒼白的白布，而其間，躺著兩具屍身，白布遮去了他們血肉模糊的身軀，隻有麵容還依稀可認。
    淚水盈溢出眶，想也不想就衝上去想掀開那張隔絕了他們的白布，卻被硬生生的拉住，怎樣也掙脫不開的力道。幼小的身軀不停的扭動掙紮著，“放開我！！我要見我爹娘！”
    “戰七，你冷靜點！戰聞大哥跟大嫂已經死了！你非要他們死也不得安寧麼！？”抓著他手的人一身衙役的著裝，徑自抱住他，大手撫上他的背，一下一下的輕輕拍動著，動作間出奇的溫柔，卻厲聲而道。李錚明白這番話對於一個孩童而言，有些太過火，但除此之外，他也別無他法了。戰兄弟夫婦外出為山賊埋伏所殺害，然後在這個小鎮子兵力所限，根本就不可能派兵剿滅那一夥賊人，他又何嚐不是無比的悲痛，他也想為戰兄弟報仇雪恨，但現下而言，照顧好他們的遺子才應是首要。
    感受的背後傳來的溫度，輕輕落下的溫暖，以及眼前爹娘冰冷的屍身，就算隻是一個孩童，戰七也知道爹娘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不會抱著他上街買東西。
    再也不會笑著煮著他喜歡吃的甜羹，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下。
    再也不會有人逼著他練他最不喜歡的紮馬步。
    所以的一切，從今日起，都變作再也不會。
    讓人窒息的孤寂，弱小的拳頭緊緊握住，等他練好了功夫，他就可以給爹娘報仇了……
    他再也不會偷懶了。
    時光流轉不到一年。賢君當政又如何，沒有人會去理會一個偏遠小鎮的動亂，富而堂皇的都城，然而看不見的角落，山賊濫行，不止這一個鎮子，還有許許多多的鎮子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掠奪。
    李錚收養了戰七不過一年的光陰，在探查山賊動向的途中，慘遭毒手。
    慘痛再一次傾麵襲來。
    何謂賊人。
    濫殺者為賊。
    汝當恨之入骨。
    ***
    眼前。
    最深愛的人卻充當了最痛恨的角色，身子有些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心也在顫栗。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阿九做的，卻還有另一個聲音不停的重複著——眼見為實。
    腦海之中混淆一片。
    不知所措。
    黃肉子看著無措的戰七，小眼睛淩厲地半眯，眉目間擔憂的神色愈上，情況，終於向著他最擔心的那一個方向發展了，也是最糟糕的方向，大局，漸漸的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預料。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漸而陰戾。
    莫非，自己的手下出了叛徒。
    不待黃肉子多想，餘光見著一側的淩穹天等五位門派首領各自獨身向白九襲去，攻勢淩厲。心中輕唾一口，奶奶的，五對一，老對小，這種事也就那幾個沒皮沒臉的老家夥做得出來了。
    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再也顧不及戰七的楞神，黃肉子向碧衣王穀二人使了個神色，便率先衝了出去，加入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