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湖紅塵是非多 第二十九章 是友非敵難自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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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鬼子跟爛卦子是死對頭。
錢鬼子,是眼前的這個黃肉子。
爛卦子,是公孫呈這個烏鴉嘴。
他們的恩怨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結下,大約是在這二人皆少年輕狂的時候。
事情的由來也很簡單,幾句話就能囊括。
錢鬼子財傾天下,也愛財如命,二人實力相當,幾次交手難分勝負,而公孫呈這個爛卦子找茬地時常跑去錢鬼子的地盤上卜卦。
當然,爛卦子,好的不靈壞的靈。
更何況,是找茬刻意算出的爛卦。
商鋪虧了許多,錢鬼子恨得牙癢癢,數次在爛卦子卜卦的時候大打出手,梁子自然而然的也就結大了。
後來是因為錢鬼子被爛卦子的烏鴉嘴虧了太多的錢,一怒之下把生意的重心轉移到邊境附近這場硝煙才慢慢的平息下來,當然,這場過節,兩人都不會忘記。
自公孫呈開始收徒之後,張揚的性子也收斂了不少,也甚少再去招惹錢鬼子了。
隻是不料,今日。
莫不是因果循環。
***
“聽聞那破爛卦子收了九個徒弟,個個青年俊才。”頓了一頓,黃肉子口中道出更是不屑的嘲諷,“看來也不怎麼樣,都抵不過老夫一招半招嘛,掃興。”
戰七死死地瞪著黃肉子,麵色煞白一片,若是視線能有千萬根刺,恐怕黃肉子此時已經被紮成窟窿。戰七怎麼也沒料到,素來無言的白九卻會在黃肉子的挑釁下回了話。
“縱容抵不過你又如何,門下無徒的人還能拿什麼來跟我師傅比。”白九的話一針見血。
門下無徒,是黃肉子心中的一塊心病。
他也想收徒,隻是那些人空有一身好經脈功底卻毫無商業頭腦,而那些有頭腦的人又太過聰明,拜他為師無非也隻是為了他豐厚的家產。
他這一生追崇著錢財武藝,無父無母,對情事一向秉持著無所謂的態度,要說令他在意的也就隻有公孫老頭一人罷了,膝下無子,也沒有看得順眼的後輩。
隻可惜了一身功夫後繼無人,而那傾國的家當也無歸處。
爛卦子,在我一個孤獨的渡過後生之時,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安享晚年。
不如,讓我幫你毀了吧。
黃肉子的眼神在瞬間冰冷如霜,淩厲似利刃,身影霎時一動,隻是一瞬息的時間,就已經來到白九的麵前,袖中的手掌握住一柄短刃,流露出暗暗的光影。
隻差一寸,刀刃就要抵上白九的喉間。
戰七赤紅了雙眼,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上,在黃肉子身型一動那刻他就已經向白九衝了過去。
他完全跟不上黃肉子的速度。
趕不及!
***
半寸。
黃肉子卻遲疑了一刻。
那個爛人,會恨自己的吧,鬥了這麼些年,早就該恨之入骨,這時自己怎的就突然惶恐了起來?
心頭掠過一分冷冷的自嘲,真是矯情至極。
狠下心將刀刃往前一送,餘光卻瞥見一個黑衣向自己撲了過來。
***
黑色瞳孔之中不自覺的放大。
趕上了!
撲騰的一下,黃肉子被戰七狠狠的撲倒在地。
刀刃劃過白九的發梢,割落幾縷青絲,恍恍惚惚地從半空中飄下,最後掉落在地上,沾染上絲許鮮紅的痕跡。
滴滴答答的聲音,鮮血從戰七的手臂上一點一點的流下,滴落在冰涼的大理石麵上,順著縫隙蜿蜒出一條猙獰的圖案。
當啷一聲,黃肉子手中的短刃也已經落地,砸在石麵上鑿出幾道白痕。
戰七輕籲了一口氣,好險,趕上了。鬆了一口氣之後感到的一陣徹徹底底的痛心裂骨,兩條手臂都灼燒般的疼痛著,額上滲出汗水,伴隨的血跡也滴落在石麵之上。
粗重的喘息聲在這份窒息中顯得異常沉重。
液體嘀嗒的聲音也在沉默中突兀了起來。
***
白九的眸子在沉寂中赤紅了起來。
最為妖異的紅色。
血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勾出按捺在心底的衝動,對血深深的渴望。
躺在地麵上的血劍也開始了微微的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
隨著白九心底越發濃厚的嗜血的欲望,咻的一聲,血劍從原地飛回了他的手中。五指緊緊的握住,青筋在白皙手背上突起,傾盡全力才抑製住的半分衝動。
右臂無力的垂下,左手吃力地握住血劍,劍尖抵在石麵上,隨著身體的顫栗,發出令人發麻的磨砂聲。
是憤怒。
還是興奮。
黃肉子隻是在被戰七撲倒的那一刻懵了一下,很快就回過神來,察覺到白九的異樣。
不妙。
一把甩開撲在自己身上的戰七,側身翻滾幾下離開了血劍能及的範圍之中,站立起來嚴陣以待,看著白九的視線也不得不認真了起來。
這樣濃厚的殺意,像是黏稠的血液垂涎欲滴,這麼多年來,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
劍鋒已經觸碰到了在地麵蜿蜒的血液,白玉光澤般透徹的鋒刃散發出淡淡的紅光,引入眸中顯得異樣的妖豔。
而白九的眼中,更是遍布叫著著殺意。
若說是白九的濃鬱的殺意讓黃肉子倍感詫異,那戰七決絕的行動也不得不讓他拍手叫好。
黃肉子的嘴角不由得挑起,臉上的肉一層層地隨之抖動起來,白光光的晃蕩,油光漬漬。
果然是少年奇才,真是便宜了爛卦子。
才是一頓,少年的劍便淩厲的襲來,招招狠戾,式式致命。
雖是黃肉子可以躲開,但在這種狹小的房間內打鬥,又對上白九那般不要命的打法,饒是他也不免有些吃力。
最重要的是,不能糟蹋了屋裏上好的物品。
桌子,不行,黃花梨木。
椅子,不行,也是黃花梨木。
茶杯,不行,紫衫砂壺。
瓷器,不行,上好羊脂白玉。
盆栽,不行,七彩蘭花。
……
大理石地麵,不行也得行了。
若是損壞了任何一樣東西,都會讓他肉疼十天半月的,小心翼翼,嗯,必須得小心為上。
隻是再小心,也會有意外的。
“砰——”
這是羊脂花瓶碎裂的聲音。
“嘶啦——”
這是絲綢簾布撕裂的聲音。
“哐當——”
這是椅子被踢翻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黃肉子的慘叫……
***
黃肉子覺得自己此刻快要瘋掉了!
他的羊脂白玉花瓶!他的天蠶絲綢布!他的黃花梨木椅!他的錢!!
額上的青筋跳動著,若不是他太胖,臉上肉多得把血脈遮了住,恐怕這腦門子都快被氣得變成青色的了。
想也不多想,一個轉身推開門疾速躍了出去。
果不其然,白九也追了出來。
這一片空地很廣闊,也隻是普通的石板,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再能給他摧殘的了,黃肉子恨恨的想著,這下看他還能怎麼折騰!
這徒弟跟他師傅一樣惹人厭!
哼!
幾番過招之後,又響起的是黃肉子的驚叫連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的黃肉子已經欲哭無淚了,白九的破壞力太強了,本以為到了空地就可以無所顧忌。
沒想到那個小家夥!把他的屋頂給掀了!房子也快被他拆了!
他的琉璃瓦!他的夜明珠!他的黃花梨木!
頃刻之間……
刀刃劍氣劃過,削落,掉在地麵上四分五裂。
一如黃肉子的心。
支離破碎。
狡詐如黃肉子,情報消息了得,自然,也會知道戰七與白九的關係非同尋常。
一聲怒吼在寂靜中咆哮而來,“戰七,滾出來讓這兔崽子住手!老夫可沒打算跟你們玩真的!”
生怕話語中的威脅逼不到戰七出麵製止,又硬生生地加了一句,“你再不出來我就下狠手了!”
***
捂住左臂的傷口,血還在往外滲出。
蹣跚的挪動的步伐,左手握住斷龍槍,槍尖劃過大理石麵拉出一道好長的白痕,融著鮮血的留痕。
戰七心中巨石這才徹底的放了下來。
幸好,黃肉子隻是開玩笑。
在商言商,天底下人皆知,黃肉子雖奸詐狡猾,卻從不失信於人。
“阿九,我沒事。”
***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喚醒了白九血眸中的一絲清明。
恍然回頭看了戰七一眼。
幸好沒事。
那就沒事了。
突如其來的鬆懈,白九的眼前驀地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腦子依稀回蕩著最後的執念。
阿七沒事。
真是……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