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紅光從烏雲陰霾中透出，似血非陽，照耀這這一片被鮮血侵染的土地，支離破碎的光影。陽光被刀劍光磨的劍身反射，閃爍而有飛快的消逝。
    白九望著朝陽，紅光在那雙迷茫的眸子中映射，刺眼奪目，不由得眯起了眼。
    看似平靜的姣好麵容上，眼神中卻透露著慌張而無措。
    這份無措看進戰七眼中，將他驚醒。
    戰七回過神來，自己怎麼了，怎麼能就被這般小事嚇到了舉止無措，眼前的這個人，可是自己發誓要用生命去保護的人啊！
    匆匆的趕到了白九身旁，翻身下馬，握住他握劍的拳，冰冷透骨，就像是沒有任何溫度。
    心一陣陣的抽疼。
    自己明明就在他身邊，怎麼可以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就算全世界都質疑他又如何。
    戰七可以為了白九。
    背叛全世界。
    當著所有人的麵把錯愕的白九擁入懷裏，緊緊地抱住，那具冰冷的身子有微微的顫抖，加一分力道，想把他嵌入自己的骨肉之中，誰都不能讓他們分開，任何人都不行。
    “阿九不怕，沒事的。”在白九耳邊低喃，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緣，令人心安的氣息，平定了顫栗。
    白九慌亂的神情終於是鎮定了下來，依在戰七懷裏，貪戀著這一刻的溫暖。
    就算失去了全世界又如何，至少他有戰七。
    這是令人眷戀的體溫。
    一輩子都不想放手。
    血劍在這一刻落地，這般垂直的從白九手中鬆落，直插入冰冷的地麵，紅光在這片血紅的大地上漸漸的消逝。
    白九伸出手，環住戰七的腰。
    這一幕，在這個戰場上成為永恒。
    ***
    “白九自認問心無愧。”從戰七懷中響起平淡的音調，恍惚不可一世。
    世間安能得兩全，自是問心無愧便好。
    手臂漸送，戰七放開懷裏的人，冰冷的視線俊傲不羈的看向周圍，“誰敢動白九。”語頓，三截斷龍槍衝著地上狠狠的插入，正是落在血劍旁邊一寸，黃沙飛揚。“先問過我戰七手中的槍！”
    視線更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可言，寒劍如鋒。
    二人就這般凜然的站著這個戰場中央。
    事事素來難料，事變如此，這場仗也隻得暫時止住了。
    李鋒看著這片殺戮之地的中央，這二人練手，斷龍槍與血劍合並，恐怕無人能抵吧。眉心一皺，手一揚，發號，“收兵，回城。”
    蘇嬴見李鋒手間動作，不顧苗疆眾人視線中的炙熱，也是揚手示意止住。眼帶笑意，口中的字全是冰冷如箭，話是恭迎卻沒有半分真摯。“王上，我等侯您歸來，用鮮血洗刷昔日屈辱，以聖劍之威耀我苗疆。退兵！”
    這場鮮血的祭祀，於此落一段落。
    隻是，等待著的不知又是怎樣的狂風驚瀾。
    洶湧莫測。
    ***
    巳時一刻。
    營帳。
    李鋒坐於席間鋒眉緊蹙，目光淩厲的掃視著席下站在戰七身後的白九。而席間各人神色各異，有質疑，恐懼的，也有憎惡的。
    這些負麵的情緒像厲鬼一般壞繞糾纏著整個氛圍，灰暗而死寂。
    “這苗疆聖劍從何而來？”審問般的語氣，聽著戰七皺眉。
    白九反是不惱，這是用一種漠視的眼神看著席間，最後漠然而桀驁地看著李鋒，“與你何幹。”不屑解釋，也不想解釋。這群形色各異的人與自己有何幹係，無關緊要的人又何必多費口舌。
    戰七坐在席間，冷眉相待，未有開口。他知道，阿九能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自己隻要在必有的時候加以威壓就行。
    隻是這苗疆聖劍的來曆，似乎自己也未曾過問。
    是那時起吧……自己第一次見到阿九渾身浴血的樣子。
    戰七在這嚴肅的氣氛之下……
    表情嚴肅的，默默地神遊了。
    “你就不怕我們懷疑你是奸細麼？”雙手交叉，撐在眼前，李鋒的神情因白九的回答而越來越冷峻。
    “我說過，問心無愧。”沒有一絲動容，徑自答對。
    “這件事我會上報朝廷，在朝廷答複之前，我不會動你。”李鋒心中輕歎，如此少年俊才，卻要因一柄邪劍而落得汙名，可惜，可惜了。
    心知肚明，這番話李鋒已是心軟。朝廷聞此事，必會格殺勿論，絕不會允許任何動搖皇權的存在，而這所謂的答複，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對苗疆叛亂的勝利在即，隻要白九與戰七不倒戈，便不會再產生變數。不能逼，不忍動。
    隻是眾人不知，莫說朝廷，連江湖之人也不會放過血劍消息的。
    血劍的來曆，經曆。
    他們不知，有人知。
    “那戰七與阿九，在此謝過李大將軍。”戰七離開座間站起，言謝。白九抱拳，以示謝意。
    陽光漸明，萬裏無雲，一隻信鴿破空而出，輕鳴歡快。
    而隱藏之下的狂瀾還在醞釀之中，待時而動。
    ***
    蘇州。
    公孫府上。
    天氣漸涼，卻是晴空萬裏，溫潤的風吹得人心中舒適萬分。
    淩一持白，公孫呈持黑子，在後院愜意地對弈，而眾人興致勃勃的也聚在四周圍觀這一局棋。
    白子落步，“聽聞阿七那邊就快得勝歸來了。”
    黑子尾隨白子緊貼，“挺快的嘛，我還以為要個一年兩載的。”
    四下嘰嘰喳喳。
    “不知道有沒有特產欸~”赤八心心念念，“聽說望安城有不少特色小吃，我去寫信叫阿九帶點回來！”
    程二拍拍赤八肩頭，眉間一挑戲謔地反問，“你覺得路上不會被阿九吃掉麼？”
    赤八一愣，轉而悻悻道，“也是，阿九肯定會吃掉的。”
    蘭五輕笑，眉目婉轉，“你叫阿七偷偷帶回來不就行了麼？”
    “小八寫信的時候順便叫阿七給我也捎一份特產~”莫四舉手示意，對於戰勝這個消息大家都在開心不過，很快就可以團聚了。
    “還有我！還有我！”奕六也急急忙忙的開口。
    赤八拍拍胸，語氣稍帶得意，“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似乎，有人太安靜了。赤八轉頭看向鬱鬱不語的柳三，心思大條沒有察覺絲毫不對勁，衝著他大喊道，“阿三，你要不要也來一份~”
    柳三聽到這聲叫喚方才回神，愣愣點頭，“啊，啊，好的。”
    “那我去寫信了~！”丟下一句話赤八興致衝衝地丟下眾人跑回了房，心裏已經情不自禁的想象出了特產的芳香，食指大動。
    公孫呈瞥了一眼赤八跑掉的背影，心中暗自偷笑，早就計劃好了吃獨食行動。自己昨日方才偷偷單獨寄信給阿七，叫阿七提前派人寄回來，這事情決不能不讓這群小混蛋發現。
    淩一看到公孫呈分神，眉目間滿是狡詐，落下白子，“我贏了。”
    “啊啊啊啊啊，臭小子你怎麼能贏你師傅！尊老愛幼懂不懂啊！”
    氣急敗壞的吼叫。
    整個公孫府一片和氣融融的景象。
    滿心期待二人歸來。
    ***
    苗疆一戰戰勝在即的消息傳遍四方，血劍公子與斷龍戰將的名號也隨之傳遍大江南北。
    隻是事發突變，整個中原還未有人聞。
    不以為然的安逸繁盛。
    他們又怎會知道那片血紅的大地沾染了多少鮮血才換來的和平。
    入夜燈火繚繞，百姓們腹飽看戲，歌女們婉唱起舞，官員們高枕而臥。
    此番恨，誰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