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湖紅塵是非多 第十七章 十五月缺事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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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
實木鋪成的木床,沒有精雕細琢,沒有檀香入鼻,有點隻是戰場帶著殺戮的沉重氣息。
“抱歉,是華青逾越。”華青眼中的陰暗一閃而過,繼續給戰七輕拭著額上冷汗,再抬頭眼中已是笑意吟吟,“戰將軍請注意身體,華青就先退下了。”
華青站起身欲離去,在背對戰七的那一刻卻忍不住有些許顫抖。隻是一下,卻仍是被戰七看在眼裏。
戰七眼中閃爍著一絲不忍。他還太小,隱忍不發將成大器,但知曉堅強雖好,卻對一個人如此輕易信任,這必會成為軟肋。自己這般做法,他可會懂?
隻是戰七畢竟還隻是十七歲。
再怎麼才華橫溢,也不過是個小孩,縱使少年老成,也抵不過內心的柔軟。
“不要輕易去信任。”心一軟,還是低低的開口了,隻是撇過頭不再望向他的背影。眼前的這個人,他身上的傷太多太多,早已血肉模糊。而自己,不能再於這之上撕開他的傷口再狠狠的補上一刀。若是自己真這般狠心,待這個少年成長之後,就算懂了自己的用意,可自己又與那些儈子手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揠苗助長罷了。
華青正要跨出的步伐一頓,聲音很小,卻依舊聽入耳內,恍若天籟。
蒼白的牙尖無力地咬了咬嘴唇,“嗯。”便是撩起門簾而出。
很巧。
撩起門簾的那刻正是白九也想要撩起門簾的那刻。
二人的手隔著一塊薄薄的粗布,溫度卻是冰涼得透骨。
這是華青第一次正麵看到白九,表情無笑無欲,冷冷淡淡的模樣,就如未曾有過絲毫憂愁。他看見白九的眸子透徹見底,似乎沒有看到過半分世間肮髒。
清澈得。
想讓人忍不住去玷汙掉。
慢了一息呼吸,才是低了低身子行禮開口道,“白公子好。”
白九一手端著手中剛熬好的中藥,一邊打量著麵前的人,隻是尋常少年小廝扮相,甚至偏於瘦弱,麵容隻算作清秀可人而沒有細致入微,稍低著頭,表情有些看不太清楚。隻是,為何他會從房中出來?此時可不是幹活的時辰。
雖是不解,但也沒有太在意。
白九隻是打量了一眼,轉瞬之後又是麵無表情的走進屋去。除了戰七與師兄弟們,其餘的人對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不需要去在意。
握緊了雙拳,將簾子掩上,疾步走離營帳。華青心中的憎惡更是蔓延。這般風淡雲輕,眼中無物,他會知道什麼是肮髒,什麼是煩惱麼。
這般幹淨,幹淨得讓人厭惡。
而自己,卻滿是汙穢。
自己奢望那份救贖,卻被放在那份純淨如雪的白衣少年身上。
若是自己,那又該多好。
***
白九捧著陶土做成的碗勺,坐在床沿,一口一口的喂戰七喝著那碗布滿濃鬱的黑色且飄著苦澀的藥湯。
“那個人是誰。”隻是平淡似水的發問,不帶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戰七沒有絲毫皺眉,喝下一碗苦澀的藥湯仍舊麵不改色,“隻是一個可憐人。”
白九用手帕拭去戰七嘴角殘餘的黑液,專心致誌,對於戰七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帶猜疑。
戰七且有一絲意料之中又稍帶失落,這麼多些年了。還未見過阿九嫉妒吃醋的樣子。不知又是何種模樣,是有那麼些想瞧一瞧,卻又被他的全部信任將內心填得飽滿而溫馨。
所謂幸福。
也不過如此罷了。
***
兩日後。
正巧,也是八月十五。
中秋團圓之日。
望安城城池之上。
兩個微弱的人影,雙腿懸空坐在城牆之上,不起眼的一角,任憑黑夜遮住了他們的身形。
十五的月兒十六圓,今日黑夜漫天卻也隻有一彎弦月罷了,人不團,月不圓。
“阿九可有想家。”戰七望著月亮,低聲說道,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想呢。
“想,但是阿九有阿七陪著。”白九微微點頭,頷首道。說罷,眉目間露出依稀溫柔的笑容,眉如墨畫,那般的靈動,妖媚不知方物。
這便是讓自己一直心動的笑容。
輕輕的,柔柔的,落在心頭。
萬般柔情也不過是刻骨銘心罷了。
伸手攬住白九的肩,柔若無骨,隻有自己知道這肩臂為自己撐起了多大的一片天空。阿九,便是自己的依靠,自己的全部支撐。
沒有他,也就沒有如今的戰七。沒有他,自己恐怕還是那個外熱內冷的戰七罷了。
“嗯,明年。我們一定在家裏的。”戰七許諾。
縱是月不圓,也沒有甜膩入口的月餅應景,更沒有熟悉的蘇州公孫府。異地為客,更是思親。
一個白九,便抵得上千千萬萬。
隻是他並不知道,明年,局勢動蕩,又該是怎樣的物是人非。
***
十五剛過,八月方才十六。
天色漸亮,才是清晨,晨風習習而吹,吹得戰場上的黃沙翻飛肆意。
主營帳。
“剛剛得到消息,後日苗疆賊人將會對我方進行一次最後的突襲。這次對戰,更是隻許勝,不許敗。不知眾位可有什麼想說的。”李峰坐於席中,眉峰稍挑,強者之威不言而喻。此番苗疆最後一擊,不知又有多少變數,雖局勢是在我方,但也隻怕萬一。
“敵方還有多少人馬?”
“具體時辰可否告知?”
“我們的戰術……”
將領們一言接一言的單刀直入。
李峰聽完,緩緩道。“敵軍三萬,隻聽聞後日卯時左右會前來突襲,消息來源可靠。隻是戰術不明,原因不明。我方對策不明。不知各位有何良計?”視線卻是刻意看向了戰七。
戰七意會,站起答曰,“苗疆亂賊的軍用糧儲大約用盡,交通樞紐又被我方占據,糧食無法運進,更是無法持久對立,當是不得已之下才進攻。”
話頭一轉,卻又是將話題引向關鍵,“戰七愚見,苗疆用毒一計已破,自是不會再將全部希望依賴在毒箭之上。人數尚不及我們,進攻地勢又不利與行,想必是有利器所助。”稍有遲疑,卻繼續道了下去,“包圍雖是良計,但多次使用已難以奏效。既然已知他們糧儲不夠,不如慢慢磨合進行持久戰,耗盡他們的儲備,減少損傷,又終將獲取勝利。”
“狗急了尚且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戰將軍不怕萬一麼。”李峰聽戰七一言,眉目稍鬆,卻又反問。
“那就磨到他們沒有力氣反抗為止。”戰七不急反答。
“那便依戰將軍所言,各位下去準備準備,記住!我們隻許勝!”一字一頓,鏗鏘有力的吐出最後一句。李峰揮了揮手,“都散了罷。”
***
苗疆。
山洞之中。
一個黑衣中年人坐在石桌之前,鋒眉如劍,看著來人緩緩道,“你這消息確定麼?”
“大人,我沒有眼花,絕對不會有錯的!”來人身著暗藍色長袍,低眉順眼的站著黑衣人麵前諾諾道。
黑衣人的嘴角挑出一抹弧度,似笑似無。“這下,看來我苗疆複興有望!”
山洞中遍布著黑暗。
不見天日的漆黑。
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