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湖紅塵是非多  第三章 事事皆要道尋常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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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九與戰七皆為公孫呈門下。同樣拜在公孫呈門下的共有九人,淩一,程二,柳三,莫四,蘭五,奕六,戰七,赤八,白九。
    江湖上稱公孫呈為神算,而公孫呈且算是一個妙人。
    妙就妙在,他喜歡給人占卦算命。
    占卦算命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算出的隻有一半是準的。隻要一開口,好的未曾準過,壞的事事必中。重要的是他算命也隨性,心情一好也不管你樂意不樂意就給你算一破事。神算也算是好聽的稱呼了,說的再白一點,這也就是所謂的烏鴉嘴。
    便是人家在開店大吉,他心血來潮現卜上一卦,道一句“想必該店生意必定興隆”。次日門庭蕭條,絲毫無客,一季之後該店便不得不關門大吉,此種事例不勝繁多。
    公孫呈也曾給九個徒弟算過命,黴事必中。以至後來他一開口“想來今日福星高照……”就被眾人瞪著生生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按理說這等衰神本該人人喊打,誰料人家武功高強莫測,行蹤詭異不定,想要報仇也找不著門路,隻能憋屈的吃了個悶頭虧。
    ***
    白九是公孫呈最後一個入門徒弟。
    公孫呈第一次見到白九的時候是在喧囂鬧市裏。他一路尾隨著那一群街頭惡霸,本想找點樂子,心裏打著狠敲一筆的念頭。
    “喂,臭小子你擋著大爺的路了。”那個帶頭的惡霸忽然惡狠狠的說道。
    公孫呈一愣,透過數人的背影向前看去,才隱約看見一個矮小的人影被那人粗魯地撞著後退了幾步。小孩穿著一身已經開始泛黃的白衣,個子似乎還不到那人的大腿部位。
    小孩並沒有被撞倒。尋常小孩的話早已是大哭開來,而那小孩隻是靜靜的仰頭瞪著來人,沒有任何恐懼,桀驁的表情一下子吸引了公孫呈的注意。
    是怎樣的環境能夠造就這樣淡漠傲骨的性子?
    此子必成大器。
    ***
    白九自幼無父,四歲那年被娘親遺棄在街上。
    身著白衣。
    娘親說離開一會兒就回來,讓他在原地等著。直到餓了三日之後才明白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稚嫩而可愛的小臉有些髒,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蹲下來抽泣起來。哭了一陣之後發現大家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有憐憫的,有嫌棄的,也有冷漠的,委屈的心情一下子占據了整個內心。用手袖擦了擦眼淚,小花貓般的臉透出一股倔強,他知道,從今往後,他隻能靠自己了。
    困了就地而席,餓了去城外小樹林捉野兔老鼠,捉不到就吃樹葉果實,髒了溪邊洗一洗,冷了就摘幾片大樹葉蓋著自己。去書塾偷聽偷學,拿著摘到藥草到藥店販賣。
    心智快速的成長起來,唯一不變的隻是那件白衣。哪怕,白色如雪衣服麵料已經開始逐漸泛黃。
    心裏的那份溫暖也在一點點的熄滅。
    就這樣過了一年溫飽不安的日子。
    五歲,與公孫呈相遇,被他用食物騙了回去。
    公孫呈告訴他,跟他一起走,以後就可以天天吃飽飯,不會再挨餓受凍,還可以變強不會不會再被別人欺負。
    於是,白九與戰七必然的相遇了。
    “兔崽子們,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公孫呈一進門便大聲的嚷嚷。
    八個小孩擁擠著跑出來。
    “師傅師傅,是武功秘籍麼~”
    “一定是吃的!”
    “是錢是吧?師傅是不是又去騙錢了。”
    “吵什麼吵!全都安靜!”公孫呈吼了一句,八個嘰嘰咋咋的小孩瞬間全閉上了嘴。
    公孫呈把白九向前推了一推,“這是你們的小師弟,以後好生照顧著。誰敢欺負他看我不抽到你們屁股開花!”
    八個小孩一齊直勾勾的盯著白九,強作淡漠的小臉上麵色一紅,有些緊張強裝鎮定又怯怯的開口,“請……請多指教!”一個鞠躬行禮,把通紅的麵色憋住不讓人看到。
    “好了好了,你們盯著他做什麼。進屋去進屋去,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十個人浩浩蕩蕩的走回大廳。
    ……
    ***
    九個小孩都是被公孫老頭撿回來的。
    白九性格偏內向,可以說是過於安靜,有時候安靜到可以讓人忘卻他的存在,而其餘八人的性子都頗為活潑,甚至是過分鬧騰。
    戰七對白九的第一印象便是安靜。
    七個小孩都在鬧騰,隻有他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加入。曲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抱住雙膝,沒有一絲動靜。
    好奇使然地走了過去,一張稚嫩帶著一絲棱角的臉龐在白九麵色呈數倍的放大。“喂,不一起玩麼?”
    白九一直看著他們玩鬧,驀地發現視線被陰影遮蓋住了,接著被戰七放大的臉孔嚇了一跳。抬了抬頭,烏黑的眸子沒有尋常少年的靈動,也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戰七覺得有些許掃興,卻又不忍丟下白九一個人繼續在這呆坐看他們去玩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已成為紅線,緊緊地牽住兩人的命運。心中暗暗惱怒,賭氣在他身邊猛的坐下。看見白九的疑惑又呆呆的眼神向他望來,不服氣的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我不可以坐啊!”
    白九心裏有一絲不解,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乖乖巧巧的收回視線。精致的麵容像一個木頭娃娃,絲毫沒有情緒與其餘表情。
    戰七看著白九這般聽話的模樣,心中更是來氣,就這般賭氣的坐在那裏,也不再與白九搭話,說了他也不會理自己!哼!自找沒趣!
    ***
    餐桌上,很豐盛的菜色。
    雞鴨魚肉俱全。
    幾個小孩吵吵鬧鬧的開始搶菜,隻有戰七與柳三留意到,有一個人,在一旁靜靜的吃著素菜,淡漠的表情讓人心疼。
    戰七心中惱怒,這個人,就不知道自己找吃的麼,吃那些素菜有什麼意思!
    哐嘡一聲,戰七一筷子夾斷麵前的半截清蒸鱸魚,然後將大半條鱸魚丟進白九的碗裏。手掌大小的飯碗上架著半截肥美的鱸魚,很大,很誇張。
    眾人詫異著看著這半截魚,又詫異地看著戰七。戰七憋得一張小臉通紅,咆哮道,“看什麼看,吃你們的飯!”轉臉又看見白九傻傻地看著他,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你看什麼看,吃你的魚!”
    白九心中融入一絲溫暖,飄飄而然的感覺。眼眶有些酸澀,不敢再看向戰七,低頭呆看著那條魚,慢慢地下了筷。自此之後,清蒸鱸魚便是他最愛吃的菜。
    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一開始見麵的那時起。
    戰七覺著自己放不下白九了,不忍心看他露出一副生人不近的表情,不忍心讓他一個人呆呆地在那裏,任何地方。
    玩鬧之時就算白九不願意也硬是把他拉入,吃飯之時就算白九吃不下也要給他夾上一大堆肉菜,練功之時督促白九比督促自己更嚴厲,一日一日,融於骨血。
    戰七摸摸白九的頭,揉亂頭頂烏黑的柔發,“阿九,任何東西,有我戰七一份,就有你的份。”
    戰七沒有親人,他不明白感情是怎麼一回事。
    他隻是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他會對白九好的,如同至親之人。
    ***
    白九麵上還是沒有絲毫表情,內心卻已經波濤洶湧。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溫暖,一絲一絲的消融心中的冰冷。
    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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