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 63 章 宿孽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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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畏”這幾年能夠迅速崛起並在殺手刺客界獨領風騷,固然有富可敵國的齊氏一族的金錢支撐,但組織紀律的嚴明性和訓練的係統性也是極其重要的原因。
從小到大、從無到有,十年間李慕綿招攬死士和孤童,私下進行嚴酷的訓練,重點就在於團隊的協作製敵能力和絕對的服從性,不過雖然組織紀律嚴酷,對叛逃者嚴懲不貸,但李慕綿卻又善於把握人心,恩威並濟,因此“畏”中死士刺客無不馬首是瞻。
可這組織終究是見不得光的,為了迷惑趙太後,畏主甚至不惜犧牲自身堪為麵首,如此忍辱負重不僅沒有損害李慕綿的威儀,反而博得了上下的欽佩——忍常人所不能,才可為勇士表率。
直到李慕綿羽翼漸漸豐滿,後來如韓越、顧雲禮、劉則等公卿子弟的加入,使得“畏”終於表現出不用於一般江湖組織的政治性色彩,終於成為隱身在李慕綿背後的一股強大力量。
如今就是這足以使晉國朝野為之側目的組織,已經將魏馳、李慕維等人團團包圍。
騎在馬上伸手輕撫魏馳羽箭的金屬箭頭,指尖觸到的那種冰冷與無情,使得寡言少語的李子易覺得血管中靜靜流淌的血液似乎都因此而沸騰。
雖然全身包裹在紫色衣衫內隻露出一雙眼睛,但那其中蘊含的殺氣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尤其是看到手抱孩子,柔聲安慰的李慕維——按理說自己應該叫他一聲三王叔,可惜你生來就是那狠辣女人的兒子,就該死。
當年英華君府內的血光衝天仍舊宛如眼前,一味隱忍的父親終究難免身首異處的命運。
記得自己藝成別師前,師父言道:“為師一介女流,也知得饒人處且饒人,子易,你還是多放下吧。”
可惜師父,那血色早已經永遠滲入骨髓,汙濁了靈魂,抹不去了。
況且連你自己心中也有放不下的,那行蹤飄忽不定的男人,徒弟知道,那是你求而不得的同門師弟……
烏絲變華發,達觀淡薄如師父尚且放不下,我又如何能放下?
隱在覆麵布巾下的嘴角緊咬,恨決的聲音道:“老規矩,反抗者,格殺勿論。”
命令既下,那一個個蒙麵刺客都仿佛見了血的惡狼,縱身而上,下手狠辣之極,果然絕不留情,眼見就是要把魏馳等人全殲於寧城外的雪原。
其實魏馳幾人武功也不算弱,單打獨鬥想來還不至於殞身於此,隻是麵對“畏”的訓練有素,卻也無不膽寒——在阻擋住眼前敵人的攻擊瞬間,背後和側翼會同時有其他“畏”的人員攻擊你的軟肋,配合井然、天衣無縫,令人防不勝防。況且就是在人數上,敵方也占了絕對優勢,就是車輪戰,也累死了魏國這邊。
好在卓家七位都善於暗器和毒藥,才使得戰局不至於立馬潰散。
一時間就隻見暗器寒光映雪,眾人勉力支持,才使得這批虎狼不敢過於逼近,隻是形勢已經十分不利。
揮出袖內金針,軟鞭擋住對方連綿攻擊,卓蛛逼退眼前目露猙獰的刺客,秀美深蹙,咬著唇心道:“自己這邊暗器畢竟有限,況且她們姐妹多為人母,行走江湖所用毒藥不會致命,這次的毒菱、金針等暗器隻能保證一個時辰左右的昏迷,隻為自保使用。”
畢竟誰也不會出門就為了拚命而來,況且來這盛陽隻是為了協助修成君,姐妹六人根本沒有做什麼亂戰的準備。
且戰且退至魏馳身後,卓蛛低聲道出自己的憂慮,隻盼睿智如信寧能夠想出突圍對策。
“我們如今寡不敵眾……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銳利目光射向仍舊端坐於馬上觀戰的子易,魏馳對卓蛛囑咐道:“這紫衣人武功不弱,稍後卓四小姐靠近外圍,使出滿天花雨,而後在下在他阻擋間隙出手擒住他……為今之計,也隻能賭了。”
卓蛛沉吟後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點頭與魏馳且戰且進,漸漸靠近子易所在的方位,隻見馬上之人目光炯炯,全身心的似乎都在看著一個方向。
魏馳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反應——這人看似在縱觀全局,實則從始至終都是盯住東南邊戰情,順著那陰冷的目光看去,魏馳心驚的發現,那裏正是李慕維的所在。
由於李慕維和卓螢、卓蛺比較靠近,這二人的武功和暗器在卓家六豔裏算是頂尖的人物,便是整個潁泉卓門,也不敢小覷二人實力,因此目前那裏的戰況一時還比較樂觀,金屬相擊聲連綿不絕,但多是魏國一方攻擊,魏馳也就安心讓李慕維跟隨她二人護著李蕭。
此時這紫衣人的森冷目光使得魏馳心下一驚,那其中的怨毒與恨意毫無掩飾的噴薄而出,即使他蒙著麵看不到神情,那眼光也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雖不知道李慕維與這紫衣人到底有何仇怨,但他殺意卻是顯而易見的。
與卓蛛對視一眼,魏馳猛的劍氣橫開,如虹如霰,掃退圍鬥的三名“畏”中刺客,接著卓蝶右手軟鞭做槍直取,左手長袖揮動,一叢綿密的金針激射而出,直衝紫衣人麵門、咽喉和胸部三處要害而來。
一時間眾人隻覺得金光耀眼,想來馬上那人是很難躲過了。
正在眾人以為得手之際,隻聽魏馳飛身向前,作勢要扯住卓蛛,口中大呼:“小心”。
卻隻聽叮叮當當一片響聲後,卓蛛向後撲倒在魏馳懷裏,胸腹四肢被多枚金針刺中,眼見的已經半身麻木,口不能言,隻一會兒便不省人事了。
而那被襲擊之人也自空中飛旋而下,腳尖輕點,立於馬上,手中雙劍十字斜揮,紫袍輕擺,動作行雲流水,卻又形如鬼魅,引得在場眾人無不愕然變色——想那卓蛛一手漫天花雨,真可謂葉底藏花,令人防不勝防,上中下三路齊齊封死,已是得了父親卓不凡的真傳,而這紫衣人居然能夠在毫不知情下及時躲開,武功確然登峰造極。
拖著昏厥的卓蛛,魏馳退到貪狼和十三身邊。剛要開口,突覺得寒氣襲來,忙的長劍圈轉,將背後攻來的二刀一劍齊齊接住,劍意未盡,順勢揮出,逼的敵人向兩邊散開,口中接著大喊:“大家不可戀戰,突圍要緊!”
魏國眾人一聽,都猛加攻勢,一時間隻看的寒光閃動,銀白之上血色點點,刀劍相擊之聲回蕩在這雪原之中,伴著呼嘯寒風,顯得異常悲愴凜然。
揮舞著長劍,李慕維漸漸感覺右臂有些酸痛和戰抖,幾有握不住劍柄的態勢,腦中電光火石的,想到魏馳曾對自己說自己右臂因內息動蕩而有損傷,最易脫力,如今酣戰良久不得突圍,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左手摟緊李蕭,李慕維盡全力舞動長劍,抵擋敵人進攻,隻聽一聲金屬相擊,虎口一陣酥麻後手中一空,長劍已然脫手。
“小維,隨大家快退!”卓螢毒菱點射,逼退一個衝過來的敵人,順勢將自己的長劍塞入李慕維手裏,袖中白練揮展,配合背後卓蛺連發飛刀,銀光鬥轉,劈開了一條道路。
抱住李蕭運起身形往前飛奔,眼見的就要到達隨風身邊,李慕維突地眼前紫光迎麵,那剛剛震懾群雄的紫衣蒙麵人已經躍到自己身前,輕笑道:“三王叔這是去哪兒?”
聽到這稱呼,李慕維心下一愣,隻覺得滿心奇怪。但如今情勢危急,已經沒有功夫計較這許多,白袍聳動,長劍直取那紫衣人咽喉。
“哼,和那毒婦一樣狠心!”左手劍撥開進攻,子易鼻中冷哼,右手突地暴起,劍花繚亂,隻見無數銀色毛發飛舞在北風中,李慕維隻覺頸間一疼,領口的一叢狐裘已經被削下,而自己的動脈也被劃開條口子,一時之間血染白袍,粘在毛裘上,刺目的很。
李慕維明白,對方劍法精深,拿捏得當,剛剛一劍實在是警告玩弄意味更多,就仿佛抓到老鼠的貓不會立即殺死獵物一樣,先逗弄一番,再狠下殺手——如果剛剛真要自己死,如今早就身首異處。
偷眼四顧,隻見卓螢和卓蛺正赤手空拳的與“畏”中刺客纏鬥,手腕殷紅,正自緩緩滴血,無聲的落在一片白茫茫中。
明白這二人的手腕都是眼前紫衣人所刺,一時不能再發暗器,李慕維也顧不得傷,以守勢舞劍,盡力拖延。
這邊魏馳見到李慕維領口已被鮮血染紅,真不知傷到何種程度,長劍寒氣迸射,想要突圍到李慕維身邊,卻苦於被四名“畏”中刺客纏住,難以脫身——實際上魏馳肩部也已受傷,玄色鬥篷掩蓋,眾人才沒發覺,隻是如此更難突圍。
“不自量力!”冷笑著斜睨一眼魏馳,回過頭來盯住李慕維,平日寡言少語的子易今天話已算格外的多。
雙劍舞動,揮刺切掃,李慕維隻感覺對方殺氣愈發淩厲,眼神幽幽,實是怨恨自己頗深。
“是二哥讓你來殺我的?恩……你叫我三王叔?你……你到底是誰?”揮劍向上全力格擋,李慕維單膝跪在雪地裏,頂住壓頂雙劍攻勢,脫力的右手已經不自禁顫抖。
劍光亂舞,把李慕維的長劍挑在空中,回身飛起一腳直踢對方胸口,李子易猙笑的拉開麵巾,狠戾橫向揮開落下的凶兵,把那人的最後希望打落在遠處,而後持著滴血雙劍,慢慢走近已經跌進雪地裏的李慕維。
“爹爹!爹爹你咳血了!爹爹……”李蕭看到李慕維口角湧出的血汙,哭喊著要幫他抹去。
穩住胸中血脈翻騰,李慕維將李蕭拉到身後護住,扶住胸口緩了緩,斜睨頭上逆光而站的修羅。
“子易?!……不不,你……”看到對方覆麵下的真容,李慕維認出了這橫掃千軍的高手,居然是李慕綿身邊極少說話的侍從子易……
子易?……子易……三王叔!……
莫非……
驚訝的抬頭,李慕維腦中電光火石的閃過一個名字——在宗正府的日子,李慕維閑來無事翻看宗親譜冊,如果沒記錯,當年被母後誣陷滅門的遠親英華君幼子,就名“子易”。
“我殺你,即是陛下要殺你!你既知道我是誰,那便死得不冤。”緩緩舉起長劍,仿佛在享受殺戮的過程,作勢要一劍穿心的無情,那陰穆的暗影,已經完全籠罩住腳邊無法反抗的白衣人。
“小維!不!”
鮮血激蕩中,李慕維聽到魏馳痛徹心扉的狂吼,在這狂風凜冽中顯得淒厲異常,仿佛一頭受傷的野獸的悲鳴。
“對不起!”這是李慕維闔目臨死前最想對魏馳說的話,也是他今生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對不起。
“嗤!”
金屬被觸及的聲音,在這曠野中本應微不可聞,卻意外的震顫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莫可名狀的跌在李慕維的手邊,玉色的碎片,斷處是仿佛滲入肌理的暗紅,浸著自己不停滴落的血,交映出道不明的撕心裂肺和宿孽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