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給你一張過去的CD
    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
    有時會突然忘了我還在愛著你
    再唱不出那樣的歌曲
    聽到都會紅著臉躲避
    雖然會經常忘了我依然愛著你
    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樣
    因為愛情簡單的生長
    依然隨時可以為你瘋狂
    因為愛情怎麼會有滄桑
    所以我們還是年輕的模樣
    因為愛情在那個地方
    依然還有人在那裏遊蕩人來人往
    ——《因為愛情》
    這兩年，我一直在尋找胖子。
    裘哥時不時勸我：“阿炯，已經過去那麼久，你何必如此，他都已經……”聲音戛然停住——自從眼睜睜看我敲碎腿上的石膏奔出醫院，裘哥再不提胖子已死這樣的話。
    他的意思，我總是明白的。
    我隻是過不去自己這關罷了。
    “裘哥，”我笑了笑，“不用擔心我。”
    “我知道我看不住你。”他無奈地點起一支煙，也扔給我一支。
    我搖搖頭將煙還給他，“不，我是真的不會再衝動了，我戒煙了，裘哥。”
    “我還不知道你。”雖然遭到一次又一次婉拒，他依舊繼續勸我：“跟我去加拿大吧，換個環境，對身體也好。”
    我的回答也每一次都相同：“我做不到，裘哥，我欠他的。”
    我看著裘哥，看著這個收留了無數被家人遺棄的問題少年的男人。他真是老了，幾年前我剛跟他的時候他看上去還那麼意氣風發，血濺到眼裏眨都不眨的一個人，才五十歲就生出許多白發來。
    裘哥的老婆既年輕又漂亮，一年前誕生的兒子更是讓他萌生了“退下去”的念頭，他背地裏悄悄打點了加拿大這條退路的事，隻有他的家人和我知道。
    我沒心沒肺地笑，心裏卻明白，要給胖子報仇這個念頭，必須自己籌劃，決不能連累裘哥。
    在林逸平該死的監獄裏昏迷後，裘哥到處求情才好不容易將完整的我運送到醫院治療。一開始情況很不好，前傷未愈又添新創，全身上下沒有幾塊骨頭是能自如活動的。
    裘哥常常過來看我，時不時說一些胖子以前的一些傳聞，說他是如何巴結了林逸平的爸爸，又是如何逼死了女主人，說他肯定已經被“處理”掉了。
    不能動的時候我很安靜，除了聽裘哥講話外，我一直都在睡覺。直到某天，護工開始扶我起來拄拐做複健，我知道差不多了，我好像突然爆發的火山一樣用暖水瓶狠狠砸碎了自己腳上的石膏，然後猛然推開護工，推開門口目瞪口呆的裘哥，推開一切阻擋在我麵前的障礙物，跌跌撞撞地朝著我的目的地奔出去……
    我沒能找到林逸平，甚至沒能穿過醫院對麵的馬路。
    裘哥拚了死勁狠狠抓住了我，當時我大約已經幾近瘋狂，憋了一個月的怒氣和悲傷噴薄而出，不管不顧地拚命掙紮。
    冷靜下來後，也明白了自己的做法是有多愚蠢——得罪貢叔的外孫，恐怕真的會連夜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光是我，還會連累裘哥、裘嫂、以及我們這一組幾乎所有的兄弟。
    廣播裏男人深情地唱：“給你一張過去的CD，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有時會突然忘了我還在愛著你。”
    才不過兩年的時間，我腦海中胖子的模樣就淡了。我可以準確無誤地描繪出他的五官，卻無法在閉上眼時彙聚出他的臉龐，搞不清他究竟是胖是瘦，是笑是哭，是人是鬼。
    男女合唱：“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樣，因為愛情簡單的生長，依然隨時可以為你瘋狂。”
    我獨自躺在沙發上靜靜地聽，眼前漸漸浮現出那兩年的些許片段來，胖子慢吞吞地走來走去，胖子笑起來梨渦深深，胖子最愛伺弄門口的廉價月季，胖子和小雯遊戲，胖子單詞集上寫的名字，胖子深夜一個人吞藥，胖子說我有點冷，今天能不能跟你睡一起？
    我是否早已愛上了他？
    或許是吧。
    這與性別、與體重、與外貌，都沒有太大的幹係。
    隻是因為他是胖子。
    隻是因為此刻，我想他若還活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