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下課時候，戚天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今天隻有一堂課，他現在隻想馬上回家。
    剛才那條新聞讓他顫抖，他惦念家中的兩隻小崽子，隻想回去看看。
    可還沒等站起身來，頭頂飄來一團陰影，將他整個人都遮蓋了個完全。戚天縱抬起頭，對上程瑾瑜的細長眼睛，隻能張開嘴，發出一聲幹澀的：“啊……”
    程瑾瑜皺了皺眉頭，隨便瞟了一眼桌上的報紙，然後開口說：“放學有事情嗎？”
    戚天縱首先閉上嘴，然後沒動腦子，就說：“我要回家。”
    “是嗎？”程瑾瑜的身子往下低了低，然後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那我送你。”
    “嗯？”戚天縱心想，這是個什麼意思，結果就張口說了句：“你要幹什麼？”
    戚天縱的臉上已經寫滿了防備，甚至連書包都抱在了懷裏。程瑾瑜的笑容更加明顯，站起身來：“我家也在五大道上，正好順路。”
    戚天縱哦了一聲，被程瑾瑜拉起來往外走。
    身後柳玲玉在喊：“北戴河，北戴河，你們一對cp要一起來！”
    騎在自行車上，戚天縱斜眼偷瞄程瑾瑜，就見對方隨便地說：“我家就是那棟疙瘩樓。離穆南公館不遠。”
    疙瘩樓也是一棟古老建築，外牆鑲滿了瓷器瓶子，凹凸不平，顏色詭異，霸氣側漏的同時，普通人也欣賞不了這等藝術。
    戚天縱說：“我以為這樓已經完全出租給算命的了。”
    “算命是其中一項業務。”程瑾瑜介紹到：“我家還提供算風水，驅鬼魂，降妖孽等其他服務。”程瑾瑜停下自行車，望向戚天縱：“要不要進來坐坐？頂層是居住用的。”
    “嗯……？”戚天縱覺得詭異，這個年代還從事這一行業，隻能是奇葩，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口。但他條件反射，首先是拒絕：“我要回家。”
    “你怕了嗎？”程瑾瑜靠近過來，那雙細長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力量：“昨天晚上，就在這條街上，一口氣死了15條貓，現在這周圍都是怨氣。”
    戚天縱冷笑一聲：“你當我信這個，拉客戶也要分清對象吧？”說著就要走：“我家還有兩隻貓，我得回去看看。”
    程瑾瑜聽了這話，倒是一驚，順口就問：“我也想去看。”
    戚天縱扭過頭，看著程瑾瑜，覺得這人表情認真，似乎沒在開玩笑。他沒回答，隻是這人很奇怪，家庭也很奇怪，鬧大神的就是不一般，好像是有點超自然的力量，讓戚天縱不能拒絕。
    程瑾瑜騎上自行車，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的小叔很喜歡貓咪。昨天聽說你軋死了一隻，今天又看見報道，以為這一片的貓要死光了，很著急。要是你家的沒事，我想他會安心些。”
    “我也不知道阿黑阿白還好不好，我隻有昨晚看到過他們。”
    程瑾瑜點點頭，二人重新陷入沉默。
    “北戴河你去不去？”
    戚天縱搖頭，沒看程瑾瑜：“我不去。”
    “三天兩夜確實太長了，要不我們就周五去，周六返回？”程瑾瑜提議：“一開學的集體活動，如果不去，似乎有點格格不入。”
    此話正中戚天縱下懷。他是擔心哥哥，要是離開太久，李爺一個人照顧不來。但如果不去，自己又失去和同學熟悉的機會，日後更麻煩。和程瑾瑜兩個人都說中途要走，也沒那麼尷尬了。於是他點點頭說：“到了。”
    院子裏的植物正長得茂盛，綠油油地形成一道天然的走廊。戚天澤坐在陰影裏打瞌睡，懷裏是那一株肥碩的蘆薈，腳邊趴著兩個毛球，正在互相摘毛。
    “他倆都沒事呢。”戚天縱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開門就要進去。
    程瑾瑜趕快伸出手，拉住天縱的手臂，略帶猶豫地問：“那是你的家人嗎？”
    戚天澤睡得很香，身上蓋了一個張薄被，把那一身好皮好肉都遮擋住。頭發輕輕垂下來，也讓人看不清眉目。於是戚天縱輕聲說：“是我哥。”然後躡手躡腳地關了門。
    程瑾瑜被擋在門外，隔著鐵欄杆，他能看見戚天縱的後脖頸上，還覆蓋著一層白色的絨毛。他伸手進去，又抓住了天縱的肩，緩緩吐出一句：“明天見。”
    回到自己家中，程雨森叼著一根煙，滿麵春風地招呼道：“少主，你回來啦？”
    程瑾瑜把臉一繃，剛才那點在穆南公館門口的恍惚一掃而空，是一副全然嚴肅的狀態：“你又出去鬼混了，一身的味道。快去洗澡。”
    程雨森隻是笑，坐到了瑾瑜的床上：“金毓婷個小浪蹄子，功夫真是沒的說。侄兒你還小，懂不得女人的好處。”
    “行了你。”程瑾瑜懶得理他，自行找了換洗衣服，就要離開房間。
    “哎……我說瑾瑜，那15隻貓是個怎麼意思？”程雨森斂了笑容，盤起腿來，輕飄飄地送來一句問話。
    程瑾瑜停了動作，轉身麵對宇森，半天擠出一句話：“非常的奇怪。“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仔細回想著來龍去脈。
    “早上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很濃重的怨氣。但是剛才我回來，卻是一點都沒有了。”
    “一定是被吸收了。”程雨森彈了彈煙灰，繼續吸煙：“要麼咱們這條街，來了更厲害的術士，在咱們動手之前，就把怨氣散了。第二種可能，就是有個大胃口的鬼，以怨氣為食，全都下肚了。”
    程瑾瑜點頭：“如果是第二種。這鬼吞了那麼多怨氣，肯定要強大到鬼氣四溢的程度，想藏都藏不住。”
    程雨森深表同意，然後諱莫如深地一笑：“你又摸沒摸你家天縱？”
    程瑾瑜倒是沒生氣：“完全沒有痕跡。他昨天身上的怨氣，今天已經散了。沒有過鬼上身的痕跡，完全是個人。他家的穆南公館，也是幹幹淨淨，鬼也不可能附在他家的家具或者植物上麵。”
    “那就是第一種可能咯。咱家得多做做市場拓展了。”程雨森掐滅手中煙頭，起身要走：“好期待周末的旅行哦，能看到很多比基尼少女，澆灌我這口幹涸的水井。”
    程瑾瑜簡直拿他叔沒辦法，等人走到門口，才想起來：“戚天縱家有兩隻貓，一黑一白，非常可愛。”程雨森腳步一停，嗬嗬笑著：“下次我得去看看，要是太耐人兒，偷我也要偷來。”
    戚天縱進了門，腳步踏上石板地，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還是吵醒了哥哥。天澤伸手揉揉眼睛，看見是天縱，就張開粉紅色的檀口，仿佛是打招呼一般地啊了一聲。
    天縱走上前去，作勢要把天澤抱起來：“哥哥咱們進去睡，外麵還是冷。”說著，弟弟把哥哥抱起來，哥哥順手抱住自己的蘆薈，一同進了屋去。
    天縱把哥哥送回樓上，和李爺交代了周末要外宿一夜，結果老人家雙眼淚汪汪，布滿皺紋的老手，緊緊握住二少爺的嫩手，聲淚俱下地說：“天縱啊，這些年苦了你了，你這次就去玩吧，家裏交給我，我一定把大少爺照顧得妥妥帖帖！”
    戚天縱扛不住老人的眼淚，點頭說著好，然後隨口一問：“今天我哥大便了嘛？”
    李爺身體一僵，表情凝固，然後恍然大悟：“爐子上還燉著肉，一會兒糊了就不好了。”說罷踩上風火輪，火速消失。
    戚天縱苦笑著，這檔子事情，還是隻能自家人來。於是上了樓，又要和哥哥來一場八年抗戰，不死不休。
    今天戚天澤玩了新花樣。話說那盆蘆薈，自然是戚天澤養了好多年，天天都要守著，一眼看不見都要惦記。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非得寸步不離，甚至要貼個嚴絲合縫。
    “哥，你放手，去完廁所我就給你。”戚天縱上手要去扒開哥哥的手指，但是天澤用上了吃奶的力氣，完全不鬆。
    弟弟怕力氣大了，會把哥哥的嫩皮嫩肉蹭破了，於是隻能又是威脅：“你要是不放手，我就把這蘆薈葉子都剪了。”
    戚天澤這時候並犯得厲害，根本聽不懂弟弟的話，不過從表情上來看，定然是來者不善，於是抱得更死。
    戚天縱真是要煩死了這樣的戲碼。今天程瑾瑜讓他覺得不舒服，但是又說不出哪裏奇怪，所以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狂躁加暴躁，竟然真的抄起了剪刀，一下子就剪下了一塊肥碩的枝幹。就見透明的粘膩液體從創口的地方緩緩流出，滴到了手上，形成一種纏綿的濕滑。
    戚天澤放聲大哭，拚了命地要過來打弟弟，這下子好了，他倒是鬆手放開了蘆薈。結果弟弟抓緊時機，毫不客氣，用枕巾捆住天澤的手腕，抱著人就去廁所。
    今天指望哥哥自己解決是完全沒希望。天縱萬分鬱悶地結束了灌腸，哥哥早已經哭得雙目通紅，鼻子流湯，抽抽搭搭地，還時不時地打嗝兒。
    天縱看著哥哥這幅樣子，心裏頭覺得可憐，也覺得今天自己過了份，隻能把哥哥放到了床上，從後麵輕輕抱住那人，用額頭來回蹭著哥哥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