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錦閑會故作堅強我早料到，但我沒想到他可以做得這麼天衣無縫。從我媽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陪在我媽身邊，宛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有說有笑。我知道他不過是不想我媽傷心難過，所以他裝得若無其事，即使他自己心底有多痛有多苦，都不會流露半分。
    這天我去看我媽，剛進病房就看到廖錦閑在照顧我媽吃早飯。我看著自己手上提著的粥苦笑，看來他早早便過來接年明的班了。
    “朔遠來了？”我媽看到我還是高興的，我從小到大估計也就這段時間最乖了，每天過來報道，陪她說笑。
    “嗯。媽，今天感覺怎樣？”我走過去把手裏的粥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廖錦閑抬頭朝我笑了下，算打招呼。他現在對著我幾乎都不開口。
    “我早就沒事了，這幾天都養胖了。”我媽摸著她沒什麼血色的臉，煞有介事的說。
    我跟錦閑陪著樂，“胖點好，才有福氣。”
    “對啊，媽，我以後就負責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我媽“嗬嗬”笑得心滿意足。“我養得白白胖胖有什麼用啊，你給我生個大胖小子我才有福呢。”
    這話一出，我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餘光瞄到廖錦閑，隻見他麵帶微笑地說：“姐，這有什麼難的，以後叫朔遠給你多生幾個。”
    “你還說呢？你自己呢？”
    廖錦閑笑得更歡了，“姐，你帶算連我家的都帶啊，以後這麼多孩子你顧得過來嗎？”
    “怎麼照顧不過來，你別小看你姐，我帶孩子可以很有一套的……”
    “媽。”我趕緊截住廖女士的滔滔不絕，“你早飯都涼了，不好好吃早飯以後可沒精力帶小孩，我家小孩可以跟我一樣頑皮的哦。”
    “你啊……”我媽樂嗬嗬的繼續吃她的早飯。
    我們都很有默契的，誰都沒提我跟廖錦閑的那一出，也絕口沒提我媽自殺的事。我看到錦閑在我媽沒注意的一角黯淡下去的眼神，心宛若被誰劃了一刀。
    “媽，我來收拾。”我搶過我媽手裏的碗筷整理。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我媽問我。
    我說：“快了，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我媽高興了，“其實我早就沒事了。”
    “沒事，多住兩天，反正花爸的錢。”
    “你爸錢就不是錢了？”
    “嘻嘻，媽你犧牲一下嗎，這樣我就可以不要上班了。
    “你啊……”我媽一副我無藥可救的表情。
    這時，廖錦閑忽然站起來說：“姐，你好好休息。我先過去上班了，下午再過來。”
    我媽點點頭，然後又說：“錦閑，你要上班就不要過來了，朔遠會帶早餐的。你自己多注意休息，你看你又瘦了。”
    “姐，沒事的，我順路。”廖錦閑笑笑，“那我去上班了。”
    “去吧。”
    我媽看著廖錦閑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媽，你歎什麼氣啊？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媽搖搖頭，“沒事。我靠著就行。”
    我走到床頭把床的靠背搖得低點，讓我媽靠著舒服點。
    “媽，這樣行嗎？”
    “行了。”
    我弄好靠背，走回我媽身邊，坐到她旁邊問她：“媽，你吃水果嗎？要不要吃根香蕉，有助消化？”
    我媽搖搖頭。
    “那會不會太無聊，等會我陪你出去走走，醫生說去下麵花壇走走呼吸些新鮮空氣對身體好……”
    “朔遠，對不起。”
    我媽說的很輕，但我聽到了，我說不下去了。
    良久，我控製好表情，抬頭朝我媽笑，“媽，您別這麼說，折煞我。”
    “對不起，朔遠。”我媽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
    我趕緊抽了張紙巾替我媽擦去眼角的淚水，“媽，是我不懂事，說對不起的應該說我，媽，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朔遠，你跟錦閑是不可能的，斷了吧……”
    “媽，我知道，您別說了，我們不會了，不會再一起了……”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垂下頭，不敢看我媽。我的臉色現在一定很難看。
    “朔遠……”
    我媽看著我默默流淚。我知道她苦，她那樣深深的自責，她不過是個女人，獨自背負一切。幸好上天對她不薄，讓她身邊有個年明。
    我跟廖錦閑誰都沒提分手這事，但是我們都知道我們再也無法在一起了。我在公寓裏幾乎見不到廖錦閑。有一天，我特意等到很晚。他回來，連一句話也沒跟我說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他的臉除了疲倦隻剩痛苦。
    我不想看到廖錦閑天天避我如蛇蠍，於是搬了出來。我媽知道後，叫我搬回去。
    然後，我搬回了年明的別墅。
    廖錦閑還是像往常一樣會過來吃飯，我媽不下廚了，偶爾休息時廖錦閑也會下廚給我們露兩手，其餘的時間都是家嫂備的一日三餐。我媽倒是時常吵著要給我們弄點吃的，但是我們堅決沒讓。吃飯的時候，年明還是如往常一樣不大說話，我媽還是滔滔不絕地暢談，廖錦閑偶爾搭幾句，這一家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又似乎哪裏都變了。
    廖錦閑幾乎不怎麼跟我說話，甚至避開一切和我獨處的機會。年明不再大聲命令我，時常還會問我的意見。
    大家變得那麼的疏離，但是在我媽麵前又都裝得那麼若無其事。
    我自從搬回家後開始失眠，時常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明明有時候已經十分疲倦了，但隻要一趟床上就變得十分清醒，而且越想睡著就會變得越清醒。睡著的時候也隻是淺眠，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驚醒。時常噩夢連連，驚出一身冷汗，久而久之，倒開始懷疑自己沒做夢的夜晚是不是睡著過。睡眠質量差到一定極限，幾晚沒睡後，我媽就大驚小怪了，沒辦法，最終隻好偷偷借助藥物來改善。
    廖錦閑繼續日以繼夜地幫年明打理公司，他每天都上班，但我不特意過去找他的話幾乎看不到他人影。一個公司上下班，竟然打不到照麵，造成今日的局麵我唯有苦笑。
    後來我找年明商量自己出去開工作室，年明思考了好久才說，隻要我媽同意就由我。於是我找我媽商量，我媽起先死活不同意，後來年明說，讓我自己去闖闖也好。我媽勉為其難同意了。
    於是第二天，我去跟年明要錢。
    辦公室裏年明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我直截了當地開口：“爸，給我三十萬。”
    年明看我一眼，淡淡地說：“我以為……”
    “以為什麼？”我一屁股坐到他辦公桌上，笑嘻嘻地看著他，“以為我自己自立門戶，跟你劃清界限？”
    年明看著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把手伸到他麵前，“快點。”
    “什麼快點？”年明一臉疑惑。
    我笑的特陽光，“錢啊。你的以後不都是我的，先預支點我，自立門戶需要投資。”
    年明豎起臉，“我可沒說以後都給你。”
    “那現在更要多拿點了。”
    年明沒忍住，笑了下，搖搖頭，“要錢去財務科，找我也沒錢給你。”
    我趕緊給掏出一張紙放到他麵前，“我知道，不是要您簽字嗎？”
    年明看都沒看，給簽了。
    “爸，您真好。”
    我笑嘻嘻地蹦下桌，趕緊拿聖旨去領錢，走到門口，年明叫住我。
    “朔遠。”
    我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以後需要錢就回來拿。”
    我一愣，隨即咧嘴笑了。
    “老爸，你最好了，我愛你。”
    我朝年明飛了個吻，哈哈笑著蹦出了年明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