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贖 第三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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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在進入淩氏時對你說過的話嗎?我會成為你手中的劍,為你披荊斬棘,斬除所有敵人,包括你自己!”
“那不是你師傅,是你的死穴,你的毒瘤!還有飛廉,他也是你的弱點——凡是你的弱點,都不應該存在!都應該被徹底清除!”
再說這番話時,這個男人收斂了所有的油滑邪肆,眼神是從未見過的詭譎灼亮,仿佛有妖鬼在躍躍跳動,每一個字都虔敬如對神祇。
淩昊天自認在世間縱橫多年,心髒已錘煉的堅如鐵石,然而麵對這樣詭異灼亮的目光,他還是倒吸一口冷氣,平生除麵對師傅外,第一次生出一種畏懼之感——讓他畏懼的不是這一番瘋話,而是說這番瘋話的人竟然毫無一絲瘋態,眼睛裏的神光璀璨到了極點,也陰暗到了極點——
那個瞬間,他恍惚生出種錯覺,仿佛正麵對著鏡子,看見了倒影中的自己。
“你應該沒忘記你曾對我說過的話吧?你說這個世間上的醜惡太多,汙濁太多,要徹底清洗幹淨,就必須先把整個世界掌握在手裏——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
淩昊天低垂下眉目,神色深沉莫測。
那是多年前,征天軍團創立之初,他曾對手下高層軍官說過的話——用你們手裏的劍劈斬開荊棘,將所有陰暗踩在腳底,你們的前路將是光明大道!
那時候,每個人的視線都望著前方,眼底有極亮的光在閃動,交織著夢想,希望,與最單純勃發的野心,想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征服一切,有著在廢墟上赤手重建一切的魄力!
那時候,大概任誰也想不到,多年後的今日,那個意氣風發的淩氏少帥會蛻變成這般陰暗可怕的存在。
“可是今日,麵對薩爾科比家族最後一絲血脈,你居然心存不忍,下不了手——淩昊天,你太讓我失望……太讓我失望了!”
“夠了!別再說了!”
淩昊天突然震怒地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但,不過片刻,他已恢複平靜,漠然道:“說過的話我沒有忘,建立征天軍團的初衷我沒有忘,薩爾科比家族做過些什麼我也沒有忘——但是這件事和飛廉沒關係,我不想將他扯進來!”
雷納德神色尖銳地看著他,厲叱:“婦人之仁!養虎為患,遺禍無窮——你今日放過他,他日後必定為族人報仇,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
“我明白……但,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淩昊天神色冰冷,宛如結了一層薄冰:“飛廉的事,我自然會處置——從今日起,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最後一句,他已經恢複了掌權少帥的威嚴,每個字都帶著不容辯駁的凜然決斷——雷納德知道已經不可能再勸服這個男人,長歎一口氣,轉身徑自離去,隻遠遠拋下一句:“既然少帥決心已定,我亦無話可說——要殺要剮,全憑少帥發落便是。”
*****
當雷納德離去後,淩昊天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感覺到清涼的晚風拂過鬢發,恍惚還似當年清涼台上,拂麵而過的溫柔山風。
隻是……物徒相似,人事已非。
他一直驕傲而自負,雖然出身劍聖一門,秉持“止戈為武,蒼生何辜”的師門訓誡,卻固執的不肯放開手中權力,不肯放棄“聖天使號”的研發,總認為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解決所有問題。
但,事實最證明,是他太過自負,以致一錯再錯,最終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現在……又該怎麼做呢?平生第一次,殺伐決斷的淩氏少帥生出一種茫然恍惚的感覺。
當領略過最高峰的景致後,繁華消退,錦繡成灰,他突然發現,自己最懷念、最開心的,還是多年前清涼台那段單純明淨的歲月,無關算計,無關殺戮,無關陰謀。
因為茫然,這一段時間他格外的忙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無論大小事宜都要經他手親自過目才肯放心,淩氏高層都說經過薩爾科比家族和董事會的背叛,淩氏少帥變得猜忌多疑,所有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裏。然,隻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他隻是想讓自己更忙一點,隻有忙碌才能讓他忘記心中的茫然無措,才能從對那人生死的擔憂焦灼中稍稍獲得解脫。
日子一天天過去,宛如流水消逝。而等待的焦灼就在時間的推移中慢慢麻木,雖然仍備受煎熬,但那煎熬已經感覺不到痛楚,隻是掏空了神識思維,每天都好像牽線偶人,一舉一動都是機械化的程式,仿佛置身於開天辟地前的混沌中。
而劃破這一片混沌的,則是飛廉的蘇醒。
因著傷勢沉重,飛廉昏迷了一個多月,其間醒過來幾次,又很快陷入昏迷。一班軍醫輪流看守,生怕一時疏忽有什麼閃失,再惹怒淩氏少帥這尊殺神——而當一個多月後,飛廉少將從昏迷中真正蘇醒過來時,全體軍醫長出一口氣,從身到心都有種疲累的虛脫感。
淩氏少帥聽到消息後,即刻趕至羽商閣。彼時飛廉已經完全清醒,倚靠在天鵝絨軟枕裏望著窗外,金色長發散亂鋪滿大半個枕頭,那張蒼白的麵頰就像陷入純金海藻中一樣,閃爍著純淨而奇異的光,像極了宗教壁畫上為神祈舞的天使。
然而,這卻是一隻斷了翅、墜入塵間的天使,縱使曆盡劫難,滿身血汙,仍無法改變眼中那一抹純澈明淨。
不知怎的,對上那雙尚有些虛弱的冰藍眼眸,淩昊天竟覺得心裏有些發怯——那是連他這樣的人,都不得不畏懼的東西。
“你醒了……”
猶疑許久,他還是用這句老套的問候作為開場白。
因為之前受刑的緣故,飛廉的咽喉受了重創,每說一個字都像有鈍刀撕扯切割著聲帶,痛不可當。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掙紮著問出一句話:“為什麼……不殺了我?”
“…………你很想我殺了你嗎?”
淩昊天走到床邊,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笑容深邃,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莫名意味:“沒錯……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應該一早明白,膽敢背叛我的人,由子及孫,直至三代九族,都不會有好下場。”
飛廉閉上眼,神色決然隱忍,深沉一如暗夜。
淩昊天停頓片刻,忽然一斂笑意,語氣決奪如切金斷玉,一字一頓道:“所以飛廉,你記清楚了:背叛了我還能活下來的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飛廉霍然睜眼,冰藍色的眸子裏掠過震驚的神色,意味複雜地望向這個追隨半生、如神一樣高高在上的男人。
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段脾性——在經曆了死過一次的少年,交織著權欲、陰謀與殺戮、血腥的青年後,這位淩氏少帥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在庭院中獨自練劍的小小男孩。他殺伐決斷,雷厲風行,而且極度憎惡被人背叛。如果有人敢犯,無論之前是否是他的心腹部下,無論天涯海角都會追殺到底,誓要拿到那人項上人頭才肯罷休——
誠如他之前對那個奇怪的酒吧老板所說,這個男人小心眼且睚眥必報,他不懂得慈悲,也沒有寬恕的美德,誰若是得罪了他,就算再過十年也記得清清楚楚——旁人若敢欠他一分,他必要那人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