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贖 第三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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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納德退開一步,揮手做了個手勢——得到示意的行刑軍人走上前,動作嫻熟地戴上膠皮手套,從合金箱包中取出那根最大的鋼針,竟是對準囚犯頂心!
恍然明白過來他要做些什麼,可黛倒吸一口冷氣,卻並不覺得驚訝畏懼,隻是視線慢慢變得冰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身穿白大褂的科研司主管微微一笑:“當然。”
“那就好……雖然目睹並參與了行刑的全過程,但這並不意味著日後少帥怪罪下來,我會替你背黑鍋。”
可黛冷笑了笑,慢慢後退到牆角,雙手抱胸,擺出一個旁觀看戲的優雅姿態:“請吧。”
似乎對她這句話感到有些怪異,雷納德不禁看了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對著部下冷然下令:“行刑。”
在這兩個字吐出的瞬間,刑台上的囚犯閉上眼,在這個陰暗密閉的牢房中,竟仿佛感到依稀有風吹過,輕柔中帶著天空高遠的氣息,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西北荒漠中,他隨淩氏少帥縱馬馳騁所感受到的。地麵上有巨大的黑影瞬間掠過,他抬頭向天,看到了那隻展翅翱翔的白鷹——那是西荒沙漠的薩朗鷹,被西荒的部族奉為自由純潔的聖鳥。
然而如今,他卻要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牢籠中——胸口肋骨盡碎的劇痛讓他近乎無法呼吸,被拷住的雙手經脈盡斷,就像昔日翱翔馳騁於大漠的白鷹折斷了翅膀,再也無法縱橫九天。
這是對他的懲罰吧?身受酷刑折磨,被剝奪作為軍人的榮耀,死在這群卑賤小人的手裏,作為他曾經背叛過他的懲罰。
手指微微顫抖,慢慢握緊在拳心,他咳嗽著血沫,等待著鋼針釘入頭頂的劇痛,忽然有種“這樣也好”的感覺,至少不必再夾在家族和那人之間左右為難,進退維穀——
我欠你的,我的家族欠你的,所有的血債就在今天都償清吧,也好,也好……
雷納德站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詭異莫測的微笑,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幕。之前部下也曾幾番勸諫,認為飛廉雖然算是薩爾科比家族的人,但對他並無任何威脅,沒必要冒著觸怒少帥的危險將其處死。
對部下的勸諫,身著白大褂的科研司主管冷冷一笑:他們都不明白,他所針對的人從頭到尾都不是飛廉,而是淩昊天,是淩氏少帥!
因為陷入邈遠的思緒,所以他並沒注意到合金甬道深處忽然傳來一陣紊亂騷動,聽動靜似是有人試圖闖入。
開始誰都沒在意,畢竟淩氏慎刑司戒備森嚴,不亞於龍潭虎穴,又有誰能隨意闖入?但不過眨眼,那動靜已經近至門口,隻聽“咣”的一聲巨響,一團炸開迸濺的火花中,三寸厚的合金閘門竟然從中斷裂,生生砸的變了形。
而當門後那人麵色鐵青地邁入行刑室時,所有人都驚呆在原地,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
少、少帥?!
不,不可能……少帥明明應該在帝都,怎麼會突然間折回?
因為太過震驚,室內所有人都呆怔住,不知該作何反應。而那人也絲毫沒有追究的意圖,從踏入囚室的那一刻,他的全副注意就隻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飛廉?!
深沉的血色映入眼底,那雙純黑色的眸子中有極劇烈的光變幻閃動,他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手中光劍搖曳出萬千凜冽寒光,折射在囚室的合金牆壁上,冰冷而刺痛眼目。
感受到那人身上席卷而來的冰寒殺氣,手執刑具的行刑軍人下意識向後退去,自動讓出一條通路,後背靠上了合金牆板。
聽到動靜,飛廉微微睜開一線眼睛,視野中映出那人冰冷肅殺的神色,隨即顯出一種恍惚的神色——也許……是陷入彌留時而產生的幻覺吧?因為想再見他一麵,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錯覺,好像……真的看到他執劍步步行來,要親手送他最後一程。
你是要親手殺了我嗎?這樣也好……與其死在那些螻蟻手上,我寧願是死在你的劍下。
垂死的軍人闔上眼睛,陷入瀕死前的彌留狀態,混合了血和汗的麵容看不出昔日俊秀,然而嘴角卻慢慢綻開一絲微笑,恍若在血汙中綻開的一朵睡蓮。那樣的神情讓淩氏少帥殺神般的冷酷神情微微一震,緩步上前,眼瞳中瞬間轉換過十幾種複雜莫名的神色,忽地揚手一揮——手中光劍以快到幾乎看不見的速度斬過空氣,很輕的“叮叮”兩聲響,囚犯手足上的鐵拷被瞬間斬斷,掉落在地上。
“飛廉……”
他閉上雙目,嘴唇微微翕動,緩緩念出這個不願讓旁人聽見的名字。當再度睜開眼時,那種森冷殺意已盡數消退,看著眼前重傷垂死的少時故友、昔日愛將,微微露出一種黯然與冷嘲交織的神情——
與君今世為知交,更結他生未了因……此時此刻還能說出這句話,你果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默然片刻,他緩緩解下外氅,裹住那人血肉模糊的身軀,隨即將其穩穩托在臂彎中,轉身走出門口的瞬間,一字一句冷然下令:“立刻讓醫務部所有軍醫去羽商閣待命——如有延誤,軍法處置!”
不敢觸怒此刻殺氣凜冽的淩氏少帥,所有軍士深深俯首:“是,少帥。”
*****
一個小時後,依照淩氏少帥的吩咐,醫務部所有軍醫都聚集在羽商閣,替重傷垂危的飛廉少將會診。
當所有人都圍在臥室床邊時,淩昊天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揮手屏退上前殷殷詢問的侍從,順手取過茶幾上的茶具,替自己斟了一杯冷茶,一飲而盡。
凝望著手中已經空了的紫砂茶杯,他怔怔出神了一會兒,閉目道:“你進來吧。”
玄關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身玄銀二色軍裝的清秀女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在他麵前單膝跪下:“少帥,屬下自知辦事不力,沒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務,且有違軍命,請您治罪。”
“治罪……治什麼罪?”
淩昊天突然低低笑出聲,將紫砂茶杯放回案上——隔著這樣近的距離,曾靜看清他眉目間濃重的疲憊壓抑之意,好似深深刻入骨子裏,不由微微一愣。
許是因為全心痛恨的仇人身亡的緣故,又或許是昔日愛將受刑後的慘狀令他頗有感觸,他說話時收斂了深重的冷冽殺意,隻餘濃濃倦意:“辦事不力……是啊,我交代你的任務你沒有完成,可是我自己又能比你好到哪兒去——師傅的囑托,我不是一樣沒有做到嗎?”
曾靜從沒見他如此茫然失神過,不禁有些不知所措,試探地喚道:“少將……您沒事吧?”
“……我沒事。”
淩昊天闔上雙目,再睜眼時已恢複到往日的清明冷定:“我想問你:記得昨日晚飯前,雷納德向我彙報,你明明還在東海市——又是用什麼方法在短短一兩個小時之內趕到帝都的?”
果然來了……
曾靜在心裏暗暗一歎,低垂額頭:“屬下自知有錯,請您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