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贖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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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廉一愣,下意識停住腳步,回頭,語聲恭敬:“前輩有何指教?”
    不止是他,連淩昊天和肖明遠也循聲望去,目光帶上一抹詢問詫異的神色。
    雪萊頓了頓,淡淡一笑:“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飛廉公子心思清明,還望謹守本心,不要因外物有所動搖。”
    這話說得頗有深意,肖明遠雖知曉這句古語的出處,卻不明白他此處是何用意。他忍不住看向淩氏少帥,那個俊美如神的男子微垂眼睫,浮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卻並沒插口。
    飛廉略略沉思片刻,隨即了然,唇角笑意不由越發苦澀深刻。不過刹那,他便恢複如常,仍是儀態優雅溫文的貴公子,一言一行無可挑剔:“晚輩受教,多謝前輩提點。”
    這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能在淩氏這個泥潭漩渦中仍保持著純白無瑕的靈魂,他的眼睛比一般人要看得透徹,意誌亦比一般人更堅定。
    隻是……再如何聰明,到底沒經曆過生死之劫——沒受過血汙的洗練,這樣的靈魂又能走出多遠呢?
    望著那個修長如青竹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門口,當代劍聖兀自出神,許久沒有開口。
    羽商閣內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他不說話,淩昊天也不敢多言,隻是怔怔瞧著陷入沉思的師傅。而另一邊,肖明遠對這位威統六軍的年輕少帥心存深重的畏懼感,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當然不會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於是乎,氣氛就在沉寂中持續僵滯,一點點積聚在胸口,壓的人心頭沉沉,喘不過氣來。
    肖明遠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這一聲並不如何響,雪萊卻如夢初醒,略有些歉疚地看來:“抱歉,一時想事情想入神了。”
    肖明遠搖搖頭,以示自己並未介意。偷眼又瞧了瞧淩昊天,咳嗽一聲:“我有點冷,回去加件衣服,你們慢慢聊。”
    冷?
    雪萊微蹙眉心,抬目逡巡——此時正是一日中氣溫最盛時,陽光和煦,且未起風,怎麼會覺得冷?
    他看著肖明遠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微覺無奈:就算要設法避開,也不至於找這麼不靠譜的借口吧?
    他搖了搖頭,收回目光,淡淡落定在愛徒俊美無儔的麵容上:“你特意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
    淩昊天有些啞然,平生第一次有種無措的感覺:他總不能告訴師傅,因為聽到飛廉來了羽商閣的消息,生怕他一時不慎說漏了嘴,所以特意趕過來以防萬一。
    好在他畢竟在淩氏曆練多年,反應迅速不比常人,轉瞬已經想到應對之法:“弟子三日後要回北美總部一趟,這幾日要忙著交代一些事宜,可能無暇來向師傅問候辭行,請師傅見諒。”
    當代劍聖正將杯中殘茶倒入茶盤中,聞聽此言,動作略頓了頓,隨即恢複流暢:“我知道了……雖然隻是例行公事,但是北美總部是董事會的勢力所在,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是,弟子謹記,一定會小心行事。”
    淩昊天幹脆應道,慢慢上前兩步,在輪椅旁單膝跪下,將那隻蒼白修長的手合入手掌——冰涼肌膚碰觸到溫暖掌心的瞬間,兩個人都是微微一顫。
    他抬起頭,目光灼亮而誠摯:“弟子不在的時候,會讓阿靜留下來照應——隻是財團軍團中到底有多少董事會滲入的勢力,弟子也沒有把握,還請師傅格外小心。”
    當代劍聖不禁苦笑:從什麼時候起,自己需要由弟子來擔心了?
    他抬手,本想輕撫弟子鬢發,目光觸及那張俊美剛毅的麵孔和一雙炙熱灼亮的眸子,手勢便微微一頓,順勢落在他肩膀上,輕拍了拍:“我知道……你管好自己的事便可,不必擔心我。”
    淩昊天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低聲道:“這幾個月來,董事會行事越來越出格,很多事原先隻是暗箱操作,現在都已拿到明麵上——如果弟子沒料錯,他們可能是要有大動作。這一趟禍福難料,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雪萊眸光微凝,不易察覺地蹙起眉。
    淩昊天和董事會這場爭鬥曠日持久,雙方各出奇招,已臻白熱化階段,他亦有所耳聞。雖然早料到這樣一天,可當真親見目睹,他還是神色微黯,眼角望著梅樹枝杈間點點漏下的天光,長長喟歎:“我記得,你當日上位,還是薩爾科比家族全力支持的結果。”
    聽師傅提及董事會第一股東家族,淩昊天垂下眼睫,有極深重的戾氣在眉心凝聚:“弟子會有今日,自然是拜他們所賜。”
    這話說的意味頗深,到底含了何等意蘊,除了淩氏少帥,恐怕隻有當代劍聖一人才能明了。
    雖然不滿弟子話中流露出的冷戾之意,但他沉吟半晌,還是沒有出言苛責,隻是道:“飛廉雖出身董事會第一家族,可一直都是你的心腹。”
    乍聽上去,他這話有些奇怪,且與前文風馬牛不相及。然而淩昊天卻明白師傅的意思,深深垂首:“我知道。”
    他頓了頓,似是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斟酌了幾秒鍾,才緩緩續道:“飛廉……他是個君子,我不想把他扯進來。可他到底也是薩爾科比家族的下任繼承人,即便我不想,他的家族也不會讓他獨善其身的。”
    他說的是事實,雪萊無法反駁,隻能沉默以對。
    “我不想傷害他,可是這件事……並非我能決定。”
    說到此處,他觸動情腸,忍不住幽幽一歎:“有時候我真是不明白,飛廉那樣的人,怎麼會出生在薩爾科比家族。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又能怎樣?
    他忽然住口,沒有說下去,眼底積聚起深重的無奈和陰霾:薩爾科比家族雖說濁流暗湧,卻是飛廉最為堅實的後盾和倚仗——如果沒有家族的支持和保護,如他這般善良單純,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輕鬆自由的成長,更不可能在這個泥沼漩渦中保持著純白無瑕的靈魂。
    如果他不是薩爾科比家族的繼承人,又或者他不是這樣善良優柔、全心全意相信著自己,淩厲決斷如淩氏少帥,絕不會如此刻這般猶豫不下,進退兩難。
    可惜……世間從無“如果”二字。
    他埋下頭,將滾燙的麵頰貼住師傅掌心,想借那隻手掌的沉靜清涼平息躁動不安的心火,喃喃:“師傅……我該怎麼辦?”
    雪萊任由他握住右手,眼底掠過百感交集的神色。
    這個孩子……不論在其他人麵前如何強硬決絕,一個人背負如此沉重的擔子走了這麼久,也早已心力交瘁了吧?
    在他眼裏,他不是什麼淩氏少帥,永遠是十多年前清涼台上那個青澀意氣的鮮活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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