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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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淩昊天的異樣態度當作被長輩忽視的小孩發脾氣,沒往深處多想,隻是淡笑:“皓夜是我的關門弟子,為師教導她也是應該的。你當初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劍聖一門在修道之人中聲名鼎盛,門下弟子縱橫三界,實力接近陸地飛仙,絕非徒有虛名——與此相當,劍聖門下的訓練強度也是極為可怕,各色奇巧花樣百出,非要生生榨出弟子體內最後一絲潛能才肯甘休。
    因著訓練強度太大,林皓夜當年初入劍聖門下時也頗多微詞,甚至在背後詆毀師傅是“老狐狸”。
    這無疑是極為不敬的言辭,放在其他傳統悠久的武學世家,早被杖責鞭笞——次數一多,雪萊當然也有察覺,卻沒有明言責備,隻是下次訓練中變著法加重分量,整得林皓夜苦不堪言。
    幾次下來,林皓夜也意識到不對勁,隻是倔勁上來,不肯退讓,反倒變本加厲,甚至幾度和本門師尊正麵衝突,硬碰硬對著幹。
    隻可惜,無論鬥智鬥力她都不是雪萊的對手,越是逞強輸得越慘,即便她是純鈞鑄成的血肉也扛不住,到最後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叫囂著酸痛,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連一根手指都抬不動。
    縱使事隔多年,回憶起這段過往,林皓夜仍有種不堪回首的感覺。
    然而她並不知道,正是在這幾次三番的衝突中,雪萊對她也越發欣賞——膽敢跟當代劍聖對著幹,接連吃虧還不服輸,這份膽氣魄力也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
    何況,正是在這幾次交鋒中,她的修為突飛猛進,嶄露出的天分直追當年的淩氏少帥。
    至此,即便是當代劍聖也不得不對這個厲鬼複生的女子另眼相看。
    隻是這些隱情,他不好對淩昊天明言罷了。
    “皓夜性情執拗,遇剛則強,從某個方麵來說倒與你頗為相似——我在想,我當初看中她,也未嚐不是因為這一點。”
    當代劍聖靠在軟枕上,慢慢泛起一絲溫和笑意。
    淩昊天微微一怔,沒料到師傅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麵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裏卻似有甜水流過。隻是嘴上還不肯放鬆,嘟囔道:“我還記得當初第一場劍技課,師傅就打掉了我手中的木劍——師妹當年也是這樣狼狽嗎?”
    連這種小事也要比?
    雪萊微覺好笑,卻沒說什麼,隻是回憶了一下:“夜兒的確天分出眾,不然我也不會將她收入門下——可單論劍技天賦,她還是略遜你一籌。不過……”
    他忽地頓住,沒有往下說。
    淩昊天有些訝異,忍不住問道:“不過什麼?”
    雪萊望著窗外隱隱閃爍的萬千燈火星輝瞧了一會兒,忽而閉上眼,似是被迷離光影炫花了眼目,淡淡道:“沒什麼……很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淩昊天神色微黯,然而瞧見師傅疲倦蒼白的臉色,所有的話都生生咽回,站起身行禮:“是,弟子先行告退。”
    他沒有熄滅燭火,隻是緩步走到門口,繞過屏風的刹那,心裏似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牽引,下意識回過頭——
    微弱的燭光下,那人靠坐在床頭,半張臉沉浸在陰翳中,瞧不清神情如何,隻覺無限孤清寂寥。
    那個瞬間,淩昊天心頭陡然抽痛,就像有一根細針刺入血肉不住攪動,幾乎想快步走回床前,然後……
    然後怎樣?
    然後又能怎樣?
    那是他的師傅,就像那人所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即便他再如何努力博得他的讚賞,努力登上一個足以與他比肩而立的高度,那人也隻是將他當成一個孩子……一個讓他打不得、罵不得、寵不得、愛不得的不懂事的孩子。
    那是他們的結局,縱使前路錯綜複雜、撲朔迷離,仍能一眼望到頭。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種徹骨的絕望,冰寒之氣從肌理滲出,一點一點沁入血肉、沁入骨髓,幾乎連身到心都墜入無底的冰涼虛寒……
    被那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所控製,他不忍再多看,便要轉身離開——回身之時,眼角餘光卻似瞥見師傅從袖中抽出一張紙箋,翻開看了一眼後,又細細折好,重新收入懷中。
    那是什麼?
    他微一怔愣,想要定睛細瞧,那張紙箋卻已被師傅收回懷中,不知到底寫了些什麼。
    眼神在那個瞬間轉幻過無數情緒,最後定格為一種深沉莫測的平靜。
    他沒有折轉回去,隻是緩步走出臥房,輕手輕腳地帶上房門。
    *****
    當深夜過去時,慕士塔格峰上的雪崩終於平息下來,東邊天幕上慢慢泛起亮光,籠罩著這一片雪峰,說不出的奇異瑰麗。
    殷文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本能想撐起身子,卻被一陣劇痛阻止——不過稍稍一動,全身每一處都叫囂著撕裂般的痛楚,那架勢就像一百匹馬碾碎了骨架,又被重新拚在一起。
    他倒吸一口冷氣,登時失了氣力,向後栽倒,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眼前視野一片模糊扭曲。
    半昏半醒間,有窸窣的腳步聲隱隱響起,走到近前時停住。朦朧中,好像有人俯下身細細打量自己。
    他突然睜開眼,用力抓住那人衣袖,嘶啞著嗓子呼喚:“夜兒!”
    那人應變極快,手掌一翻,已經切中他手腕麻筋。殷文隻覺一陣劇痛從指尖蔓延到手肘,好像骨節都寸寸碎裂開,忍不住悶哼一聲,手臂無力墜地。
    “命都去了半條,還念念不忘旁人,你什麼時候能顧忌一下自己?”
    透著譏誚意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熟悉莫名。殷文睜開眼,努力了好半天,終於凝聚了視線,那張麵孔也就在視野中逐漸清晰——
    “……如鬆?!”
    他皺住眉,深吸一口氣,用力支撐住身子,靠著石壁勉強坐起,聲音沙啞:“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連人帶‘聖天使號’都被索菲爾劫走,那麼多天仍然下落不明,你說我為什麼在這兒?”
    麵色冷峻的淩氏作戰部副主管冷哼一聲,看他支撐著身體的右臂吃不住勁地微微顫抖,於是冷著臉在他腰後塞了一個野戰背包,讓他靠的舒服些。
    “你還真是命大——先是從索菲爾手裏逃脫,又遇上這場十年難見的雪崩,竟然沒缺胳膊沒斷腿,隻是有幾處擦傷,不知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
    李如鬆麵色不屑,掉頭從部下手裏拿過一個軍用水壺,塞到殷文手裏:“從雪坡上把你救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夜——你要是再不醒,恐怕就要一直睡下去了。”
    他說話永遠不冷不熱,殷文早已習慣,接過水壺喝了兩口,忽地想起昏迷前的事,一把拉住李如鬆手腕:“夜兒呢?你救了我,那皓夜呢?皓夜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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