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二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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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文忍不住問道:“你恨你叔父嗎?”
年輕的少校想了想,搖搖頭:“不恨……雖然他的確做了一些過分的事,但我小時候他也對我很好過,帶我出去玩,拉著我吃各種小吃。何況,他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倒很看得開……”
殷文低低歎息,話語中摻雜了五味陳雜的情緒。
白澤揚臉笑了笑:“其實也還好,現在回想起來,並沒有那麼苦……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這個時候淩氏的人突然找上門來,說淩氏總裁很欣賞我,問我願不願意加入淩氏。”
“當時覺得很莫名其妙,現在想想,大概是我在貨船上出奇冷靜的反應給他留下深刻印象,他才會這樣對我留心吧。”
殷文不由問道:“那時你多大?”
白澤想了想:“八年前的事情,也就十二三歲吧……我記得那時征天軍團還沒正式創建,一直隸屬於安防部麾下。”
十二三歲……
殷文沉默下來,不知該說些什麼。
十二三歲的年紀,本該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卻遇到這樣的事情——父母身亡,至親離散,家產被奪,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連如何活下去都不知道,而他竟然還能以如此樂觀開朗的態度麵對,實在不能說不令人敬佩。
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白澤對他笑了笑:“我沒事的……少帥說過,這個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我不夠強大,所以才會被人欺負。如果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跟我一樣,就隻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把這個世界的秩序捏握在手中,才能阻止類似的事再度發生。”
殷文回過頭,目光平靜下隱藏著晦暗波瀾:“少帥就是用這個理由把你留下的?”
“是。”
白澤幹脆應道,沒有絲毫猶豫。
他答得這樣幹脆利落,殷文除了苦笑,已經不知該說什麼。
即便再怎樣痛恨,他也不得不承認,淩氏少帥……那個男人宛如山巔絕頂最耀眼炫目的華光,立在九天之上俯瞰眾生,隻需一個眼風便能令萬千人競相追隨。
何況,他眼光犀利,通曉人心弱點,一字一句皆正中要害,能給予人最想要、最渴求的東西,也難怪招攬了那麼多能人異士為他效命。
隻是……任憑他如何風采卓倫、驚才絕豔,記憶中最深刻的,仍然是兩年前南疆密林中的那場血與火——
那個皎然如月的女子就在他麵前生生碎裂為千萬片,隨風消弭,再無形跡……
憶及當時那慘烈一幕,殷文閉上眼,隻覺得氣息急促不定,胸口氣血如沸水一般翻湧不定。
白澤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詫異回頭:“殷主管,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
殷文冷冷吐出兩個字,轉身離去,隻留下一頭霧水的部下與聖天使號寂然相對,不知道這個在軍中以冷峻聞名的上級在發什麼脾氣。
殷文從合金甬道中匆匆走出,迎麵卻見一個年輕軍官在出口處來回踱步,探頭探腦,似是有事相尋,卻礙於軍銜差別懸殊不好擅自走進打擾。
見他出來,那人立刻快步迎上,露出喜悅之色:“殷主管,您終於出來了,屬下已經等您很久了。”
殷文微覺詫異,挑眉看去:“什麼事?”
這種語氣在他而言已經算是溫和的詢問,那個小少尉卻嚇得一激靈,哆嗦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道:“亞、亞太分區總部來人,說是奉少帥之命來找您。”
奉少帥之命?
殷文皺一皺眉:“知道是誰嗎?”
少尉遲疑一下:“是少帥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
殷文臉色微變:“立刻帶我過去。”
少尉從沒見他這般表情,嚇了一跳,忙畏畏縮縮地應了個“是”字,領著他乘電梯上了一樓,直接走進東首的會客廳。
推門而入,憑窗而立的那個俏麗身影映入眼簾,側臉眉頭緊鎖,麵帶愁容,似是藏了很深的心事。
殷文擺手示意少尉退下,隨手帶上門,很輕的“吱呀”一聲驚動了那個女子,回頭看來,眼中分明漫上驚喜:“殷文!”
殷文在她身前三米處站定,頷首示意:“清華小姐。”
穆清華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來,苦笑:“你一定要這樣嗎?”
那種淚盈於睫的神態十分動人,然而殷文隻是眉目冷峻,不動聲色:“你雖是少帥的私人助理,但是檔案仍歸屬於淩氏財團,而非征天軍團……淩氏一向權限分明,少帥怎會讓你來傳話?”
早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穆清華仍覺心頭苦澀,連舌頭都轉圜不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來這裏,少帥並不知情。”
殷文早有預料,隻是聽她親口說出,還是吃了一驚:“你瘋了!假傳少帥軍令,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嗎?”
穆清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了一會兒,漸漸綻開一個淒楚微笑:“……你還會關心我嗎?”
畢竟是曾經愛慕過的女子,對著她的淚眼,殷文再如何冷酷也無法全然無動於衷,稍稍緩和了語氣:“你還是回東海市吧,也許還來得及。”
穆清華咬咬牙,毅然抬頭:“我不會再回去!”
她如此斷然的語氣讓殷文眉頭緊蹙,不由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要瞞著少帥到這裏來?”
“為什麼……難道你會不知道?”
穆清華邁上一步,直視殷文雙眼:“少帥讓你來這兒是為了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殷文微微眯眼,視線驟然凝聚,尖銳而冷厲:“你怎麼會知道的?”
穆清華笑意哀涼:“我畢竟也是少帥的私人助理,要想探聽一些事情,並不是很難。”
她伸手抹過眼角,肅整了容色:“你準備怎麼辦?真的要試行‘聖天使號’?”
殷文沒有回答,隻是沉默著望向窗外,眼底映出鐵一般的夜幕,冷硬如覆了一張冰雕麵具。
那樣陰鬱沉沉的神色,仿佛任何光明投進去都映不出任何影子,已經失去所有生機,存留在世上的……隻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穆清華再也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拉住他手肘搖晃哀求:“別再這樣為難自己了!就算我求你,放過自己吧,活得開心一點,一切都還是有希望的!”
淚水從那雙美麗的眼睛中不斷湧出,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落在地板上,暈開一個個小小白圈。
“放下吧……就算是為了她,如果她在天之靈看到,也一定不希望你如此自苦!”
“放下?我也想啊……”
殷文苦澀一笑:“隻是此時此地,我還有放下的餘地嗎?”
他的退路,早在兩年前就被自己親手斬斷,而今存活於世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死生都已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