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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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波鳥處知道了這幾日來發生的事,肖明遠真是出了一身冷汗,一想到那個冷峻孤傲的男子險些喪命於淩氏,就覺得心如刀絞,說不出來的苦澀難言。
    而現在,殷文人已經去了西北,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這個男人。
    如果他真的一去不回……肖明遠深吸一口氣,本能抗拒去考慮這種可能性——
    若是殷文真的回不來,他要怎樣跟早已身亡的林皓夜交代?
    懷了滿腹心緒,這一日學校沒事,他想了許久,不知為何,竟然兜轉到市區西南角的雲夢閣酒吧。
    想到最後一次跟那人在這裏見麵時,他還是生龍活虎,不過短短數日,那人已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遭,如今更是行蹤不明,生死未知。
    看著酒吧大門上“雲夢閣”那三個字的牌匾,肖明遠苦笑了笑,忽然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此時正值下午,店裏沒幾個客人。他剛邁進酒吧,身側赫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歡迎光臨。”
    這個聲音溫潤舒緩,如風起於青萍之末,驚落無數池花對影而落——一瞬間,好像有溫水湧過經脈,四肢百骸都鬆懈舒適。
    肖明遠下意識回頭,頓時愣住了:“是你?”
    那人乍見到熟人,也似吃了一驚,隻是很快又恢複平靜,微笑道:“真巧,又見麵了。”
    他推動輪椅向後退了兩步,筆出個“請”的手勢:“請到裏麵坐吧。”
    肖明遠有些詫異,環顧四周看了一圈:“你……認識這家酒吧的老板?”
    雲先生笑了笑:“這家酒吧的老板是我的子侄輩,他有事不在,這裏我先幫他看著。”
    子侄輩?
    肖明遠想了想,恍然:“難怪你們就都姓雲。”
    雲先生含起一縷溫潤笑意,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隻是道:“到裏麵坐下再說話吧。”
    肖明遠點點頭,跟著他走進裏間包廂,挑了個靠裏的位子坐下。
    雲夢閣的主人的確很有品味,桌角的深碧琉璃蓮花盞中燃著雕花白蠟,燭光映照在牆壁上,蕩漾出一室離合光影,青碧如水。芙蓉石香爐中吞吐出輕渺白煙,香氣馥鬱綿厚,吸入竅中,所有的繁雜心緒都被輕易壓下,隻餘靜謐安寧。
    肖明遠靠在椅背上,慢慢放鬆了身體:“這鵝梨帳中香果然功效神妙,能配出這香料的人一定是個心思細致、絕頂聰明的人。”
    雲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過獎了。”
    “我隻是實話實說。”
    肖明遠托腮道,忽然反應過來,怔愣看著他:“你、你是說……這香料是你配製的?”
    “閑來無事的消遣罷了,沒什麼。”
    雲先生淡淡一笑,還想說什麼,展陸已經抱著菜單走進包廂。一眼看到他,頓時瞪大眼睛:“您、您……您怎麼在這兒?”
    “在房裏悶久了,所以出來看看——正好你剛才不在,所以替你招呼一下客人。”
    雲先生雙手搭住輪椅扶手,雖然姿勢隨意,卻有一種渾出自然的難言尊貴。
    “你不用管我,招呼客人就好。’
    “喔,哦……“
    展陸對他的態度和波鳥如出一轍,既有親近之意,又不失恭敬分寸。一旁的肖明遠看在眼裏,隻覺得一頭霧水:這個雲先生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這兩個從骨子裏透著疏離傲氣的男人都這樣敬服?
    他還在尋思,展陸已經看向他:“您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瓶桂花酒,一碟藕粉桂花糖糕嗎?”
    肖明遠還沒答話,雲先生已經淡淡開口:“蓮藕有去熱生津,補益脾胃的效用——我看你嘴唇幹裂,從剛才就一直魂不守舍,應該是事多心煩,急躁上火,這道糕點倒是很對你的症狀。”
    肖明遠聽他說了這些,一時間有些怔愣,直到展陸離去後才回過神:“你……原來你還精通藥理?”
    男人搖搖頭,微笑:“閑暇時看過幾本醫典,隻是略通皮毛。”
    略通皮毛……
    肖明遠不易察覺地輕挑眉梢,暗自腹誹:又懂香料,又通醫理,這人閑暇的時候還真多。
    不過若非如此博聞多識,也不會讓波鳥引為知交吧?
    他這樣想著,忍不住問道:“對了,我能不能問一聲,雲先生現在在何處高就?”
    “我生性閑散,喜歡逍遙自在的日子,不習慣把自己束縛在一個地方。”
    雲先生靠在輪椅中,手指摩挲著搭手上的花紋。
    肖明遠略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男人——他其實相貌並不出眾,一張麵孔焦黃僵滯,乍看上去甚至有些瘮人。隻是一雙眼睛靈動異常,澄淨如秋水靜潭,頻顧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絕風采氤氳而出,令人無法轉移開視線。
    這樣一個人,也難怪波鳥他們會對他另眼相看。
    他在那兒想著出神,那位雲先生已經開口道:“我看你來時眉頭緊鎖,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啊?沒什麼……”
    肖明遠下意識否認,抬頭對上那一雙清冷明淨的眸子,隻覺得心頭一陣涼意掠過,好像所有心事都被他洞悉無遺。
    也許是因為這樣溫潤洞徹的目光太讓人依賴放鬆,也許是因為鵝梨帳中香的氣味有舒緩心神的效用,內心的壁防不知不覺有所鬆動,他下意識喃喃道:“沒什麼,隻是……很擔心一個朋友。”
    “你擔心他,表明他現在的境況隻有他自己才能掌控,你幫不上任何忙——既然幫不上忙,那你能做的隻有好好保重自己,別讓你的朋友多添擔憂。”
    雲先生緩緩道來,語調平緩綿長,話說得並不曲婉,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正正打中心竅,熨平了肖明遠焦灼的心情。
    他歎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在這裏空著急也沒用。”
    幾句話的功夫,展陸已經把點心和酒水送上。他放下餐點後卻不急著離開,抱著托盤站在一邊,探頭探腦像是有話要說。
    雲先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麼了?”
    展陸咳嗽兩聲,湊到他近旁:“那個……您出來已經有好一會兒了,要不要進去休息一會兒?”
    雲先生略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隻是在這兒聊兩句,不會有事的。”
    “可是……”
    展陸撓撓頭,話還沒說完,雲先生一個眼鋒掃過去,溫溫冷冷,一如他此刻語調:“我隻是在這裏坐一會兒,不礙事的。”
    他的口吻還是極溫和,卻不容置駁。展陸出了一身涼汗,不敢再說什麼,忙不迭退了下去。
    肖明遠把這一切收入眼中,聰明地保持沉默,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斟了一杯酒,遞到雲先生麵前:“這酒味道不錯,你嚐嚐看。”
    雲先生笑了笑,從他手上接過酒杯,卻不沾唇,隻是道:“我知道,這酒是酒吧主人親手釀造的,味道甘醇綿厚,回味雋永——你心緒不寧,可以多喝一點。”
    酒吧主人親手釀造?
    看來這兩人倒是一脈相承的心思細致。
    隻是……
    他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幾眼麵前男人,心裏犯起嘀咕:這人到底多大了?看他麵容倒是分辨不出,可聽他說話卻似頗為年輕,也不過三十出頭。那個酒吧老板他也見過幾次,看樣子也年近而立,怎麼……會是他的子侄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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