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5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殷文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住微微顫抖的身體,一字一頓:“你這麼做,不怕軍團部下心寒嗎?”
“淩氏軍規嚴謹,殷文主管應該非常清楚——如果沒有觸犯規條,我自然不會隨便處置。”
淩昊天走回辦公桌後坐下,神色溫雅而雍容:“沒別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殷文咬緊牙,臉色鐵青,僵持了半晌,忽然轉化為深刻入骨的疲憊和無奈,垂首:“屬下告退。”
他咬著牙說完這句,轉身而去,再不回顧。開門的一瞬間,門外那張麵色蒼白的麗容映入眼中,欲言又止。
殷文對她微一頷首,隨即繞過她身邊,徑直離去。
穆清華淚盈於睫,忍不住回首頻顧,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仍然怔愣良久。
隻是無論是她,抑或是淩氏少帥都沒有想到,殷文離開後乘電梯下到三樓,直接走進安防部主管辦公室。
看到他進來,作戰部副主管下意識起身直立:“主管。”
殷文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息,回頭掃視過屋裏,帶上房門,拉著他走到監控錄像頭的死角處,低聲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他說這樣的話,意味著這個忙是私事而非公事——李如鬆從沒見他這樣過,不由皺緊眉,冷冰冰道:“什麼事?”
殷文沉吟了一下:“現在醫療部下屬的生化研究組也是由你負責的是嗎?”
“是……自從上次醫務部出事後,生化研究組就交由我負責。”
李如鬆說完,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到底什麼事?”
殷文猶豫了幾秒鍾,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紅緞錦匣,匣裏用幹淨的塑膠袋裝了兩樣東西:其中一件是一條沾了血的手帕,因著時日久了,血跡已有些發黃。另一件則是一縷烏黑發絲,仔細梳理整齊,用金線係起。
“我想請你幫我比對一下頭發和血跡的DNA。”
他的要求簡單明了,李如鬆的眉頭卻皺的更深:“淩氏軍規如何,你比我清楚——如果被少帥知道你公器私用,你罪名不小。”
“我的罪名已經夠多了,也無所謂再多一條。”
殷文笑了笑,那笑容卻是滄桑洗練後的悵然空茫:“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東海市,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請你盡快。”
他的語氣太過沉重,負載了太多情感,李如鬆目光閃爍,遲疑了一下,最終斷然道:“我知道了,我盡力而為。”
殷文微微頷首,神色極為鄭重:“多謝了。”
李如鬆冷誚一笑:“不必了,秦皇陵中你救了我們一次,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
“之前你通知飛廉少將回來救我一命,就算有人情也還清了,你並不欠我什麼。”
殷文淡淡道:“我離開後,少帥必定把安防部和作戰部所有事宜交與你打理——你在軍略上的才能無可挑剔,可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以後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說話的口吻平直無波,卻透出一種濃重的不祥之意,就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一樣。
李如鬆心頭驟然發緊,忍不住問道:“這一次到底是什麼任務,難道比之前秦皇陵還困難?”
“……我不知道。”
殷文苦笑:“少帥隻告訴我一句話:完不成,我也不必回來了。”
李如鬆倒吸一口冷氣,失聲:“是死令?”
淩氏雖然軍規森嚴,辦事不力者懲處嚴厲,但鮮少下達死令,一旦下達,就意味著不論任何代價都必須完成——做不到,就隻有死!
“我不知道這次是否有命回來,如果不能,能否請你……”
殷文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如鬆冷笑著打斷:“我沒興趣幫你照看什麼人,你如果放心不下,就留著命回來!”
這話說得冷硬無情,內裏卻隱隱透出關切的意味。殷文眼底掠過一道光,笑容苦澀,像是嚼了一嘴沙子:“我……盡量吧。”
他轉身欲走,卻被李如鬆從後叫住:“等一下。”
殷文詫異回過身:“還有什麼事嗎?”
“你忘了一樣東西。”
李如鬆硬梆梆的聲音伴著一樣東西拋了過來,銀色光華劃破空氣,隱隱刺痛視線。
殷文下意識接住——那是一件白玉圓筒,劍芒吞吐處雕作蓮台,蓮瓣片片舒展,細膩溫潤。隻是其中一角破損,以黃金鑲補完整。
他不由愣住:“你不是說,它遺落在秦皇陵中了嗎?”
李如鬆哼了一聲,口吻鄙夷:“我隨便說說的,你也信了。”
明明是不上台麵的惡劣玩笑,他卻說的如此理直氣壯,放眼軍團也隻有作戰部副主管能這般行事驕狂,無所顧忌。
殷文拿他無法,隻能苦笑了笑,忽然覺得眼角一陣發熱,不由自主側過頭,不願讓部下看到自己的軟弱。
“你不該把它留在秦皇陵中。”
李如鬆淡淡道:“比起其他人,這個才是你應該緊緊握住不放的東西。”
“……多謝。”
殷文掉頭離開,右手卻無意識地慢慢抓緊,直到把那個清雋峭麗的“夜”字深深烙印入肌膚,才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李如鬆說的沒錯,那個女子已經不在,她在這世間留下的唯一痕跡就是這把光劍——這兩年來,這把劍代替她陪伴自己,守護自己,是他唯一的信任與依靠。
可是,在麵對秦皇陵中的生死一線時,他還是選擇鬆開手、將它擲了出去,為部下和那個女孩拚得一線生機。
那是他當時唯一的選擇,事後卻無法抑製心底重重翻湧上的內疚——兩年前他放開手,失去那個女子;兩年後他再度放開手,失去的卻是陪伴自己兩年的光劍。
從頭至尾,都是他在虧負她,直到今時今日也不例外。
遇上他,是她的劫難——兩年前是這樣,而兩年後……
殷文深深苦笑,抬起右手,細細凝視劍柄上那個小小的“夜”字,忽然低俯下頭,將灼燙的唇瓣輕輕印上。眼中神情溫柔而虔誠,就如在親吻心愛之人的麵頰。
人類實在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永遠要到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隻是現在,也許他連彌補的機會也將永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