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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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此地,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層,隻是暗自慶幸這場大亂終於平息下來,沒有牽連進太多人。
待到此事塵埃落定,已經是入夜時分。接連奔波忙碌了兩日,即便是精悍的雇傭軍人也有些疲憊。見此情景,安防部副主管李如鬆便自請守夜輪值,將其他人都打發去休息。
如此安然無事,直到半夜。眼看夜深人靜,他想了想,對一旁監看監控屏幕的部下叮囑了幾句,乘電梯直接下到底層,按掌紋通過數道電子閘門,最終進入合金打造的慎刑司。
慎刑司……在征天軍團的軍人耳中聽來,其聲名影響不亞於明代錦衣衛的詔獄。
作為集團軍審訊、拷問、處刑之處,這個用高尖端技術武裝的監獄大半藏在地底,牆壁和地板都用合金鋪成,能抵抗中型氫彈的衝擊。
這裏聚集了淩氏和征天軍團所有的血腥汙濁,數以百計的人在這裏被處死,其中一部分是罪有應得,而更多的……則是作為勢力爭鬥的犧牲品枉自送命。
雖然每天都有專人清理,隻是每一寸牆壁地板都已被鮮血滲透,無論如何清洗,都無法除去空氣中那一抹濃重的血腥氣。
李如鬆走到右手第二間囚室門口,在感應器上刷下電子卡——綠燈急促閃爍著,隻聽“吱呀”一聲,電子閘門緩緩滑動開。
他走進囚室,對那個雙手吊在鋼鐐下的男人微微冷笑:“怎麼樣,一日不沾水米的滋味如何?”
意識昏沉的男人抬起頭,睜眼瞧見是他,又重新閉上眼,似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李如鬆哼了一聲,走過去扳動機括,室頂的滑輪發出一連串軋軋聲,鋼索一節一節自動放下。
殷文驟然脫縛,身體晃了幾晃,險些摔倒,忙扶著牆壁站穩腳步。
“我還以為殷文主管是銅打鐵鑄的身子,原來也不過是血肉之軀。”
李如鬆冷嘲一笑,走過去扶他在桌旁坐下,倒了杯水遞給他。
殷文嘶啞著嗓音說了聲“謝謝”,也不多推辭,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隻覺得舌根下隱隱泛甜,應該是水裏兌了些蜂蜜。
“傷成這樣還要死撐,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作戰部副主管眼神尖銳而譏誚,看他意猶未盡,又倒了杯水給他:“真要把你關在這裏整整三天,我看你也沒命走出去。”
殷文臉色蒼白,一聲不吭,隔了一會兒突然道:“是你通知飛廉少將回來的?”
李如鬆冷哼一聲,不置可否,隻是冷冷反問:“為什麼這麼問?你明知道我恨你入骨。”
“飛廉少將身在北美總部,按理說不可能及時趕回——除非有人在少帥趕回之前就已將當晚之事通報了他。”
殷文淡淡道:“當晚之事事屬絕密,連清華都不得詳情,知道其中底細的隻有在場警衛和你。普通軍士沒有權限聯係集團軍首席少將,唯一有可能通告飛廉少將的人就隻有你。”
他氣力不濟,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話,不由微微喘息。
李如鬆聽他緩緩道來,條理分明,猶如親眼所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別過頭,好半天才冷冷拋出一句:“果然不愧是殷文主管。”
殷文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閉目道:“你不該告訴飛廉少將,把他也卷進這場是非……”
“如果不是飛廉少將及時趕到,你已經沒命了。”
聽他這樣說,李如鬆隻覺得氣往上湧,冷笑道:“少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飛廉少將,還有誰能勸得住?”
“可是這樣一來,飛廉少將跟少帥之間,必定會生出嫌隙……”
殷文低低歎息一聲:“我不知道少將是用什麼辦法勸服少帥,隻是我這次罪無可恕,如果硬要為我求情,隻會讓少帥心生疑忌——你這麼做,其實是害了他。”
李如鬆於軍略一道天分極高,可對這些鬼蜮暗流並不熟悉,不由怔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是少帥對飛廉少將一向親厚,難道真的會……”
殷文微微苦笑:“淩氏少帥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到?”
他頓了頓,忽然凝肅了口吻:“以少帥的脾氣,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這件事——你們去了東海市嗎?”
李如鬆聽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笑意更冷:“你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有閑心管別人?”
殷文抬起頭,眼底有冷光湧動,亮如妖鬼:“阿玥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被那樣冷亮灼灼的目光逼視,經曆了無數番生死的雇傭軍人竟然覺得一陣心驚,下意識轉開頭,隔了一會兒才道:“你可以放心了,那兩個人早就不在東海市。”
殷文一驚:“當真?”
“我已經派人盯住雲夢閣,以及通往東海市的各處要道,等了整整兩天都沒看到他們的蹤跡——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應該根本沒回東海市。”
李如鬆頓了頓,複又冷笑道:“這次少帥動了雷霆之怒,如果不能把那兩人追回來,我隻怕連那家酒吧都會受到牽累。”
雲夢閣……
聽到這個名字,殷文目光微閃,沒有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李如鬆瞄一眼腕上的多功能表:“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殷文嗯了一聲,閉上眼:“把我吊回去吧——再耽擱下去,恐怕連你也會被牽扯進來。”
他吊了許久,手腕皮肉早已被鋼鐐磨破,像小孩大張著的青紫的嘴。李如鬆一眼瞥到,不覺微微蹙眉,卻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按他所說將他雙腕銬入鋼鐐,重新吊回原處。
他轉身走向門外,在邁出門口的一瞬,冷冷丟下一句話:“像你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還真是一個奇跡。”
電子閘門貼著他腳跟閉合,囚室重新陷入沉寂,久久再無聲響,而殷文就在一片黑暗中閉上眼,腦中浮光掠影般閃現過無數畫麵。
其實李如鬆說的沒錯,像他這樣的人,早就該為世所棄,能活到現在的確是一個奇跡。
如果不是那個女子,他恐怕早就化成一具白骨了吧?
他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時的情景——在那個光線昏暗的酒吧裏,他為這個唯一的客人送上一盤點心,甚至連她的容貌都沒看清,卻在轉身欲走之際被她叫住:“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興趣問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隻是回頭的刹那,對上一雙晶璨閃爍的眼眸。
平心而論,她的容貌並不出眾,更稱不上美人。隻是在黑暗中,這一雙微微含笑的眼睛格外明亮,一顧一盼間,心頭陡然泛起一陣怵意,仿佛被冷電直直洞穿。
與一見鍾情無關,那是對高手本能生出的一種覺察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