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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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飛廉少將……”
    看清來人後,原本想厲聲嗬斥的軍官登時傻愣在那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集團軍首席少將……他不是應該身在北美總部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絞刑室中?
    就在這呆愣的片刻功夫,殷文的臉色已經完全青紫,喉間發出“咯咯”聲響,就像幹燥的木頭行將斷裂。
    飛廉情知不妙,來不及怒斥部下,手腕一振,一道寒光破空而出,隻聽極輕的“哧”一聲響,竟是絞索繩套被利刃割斷。
    殷文的身體像斷線風箏一般摔在地上,咽喉一道淤紫勒痕深陷入骨,身體不自覺地蜷縮,仍在微微抽搐痙攣。
    李如鬆不易察覺地鬆懈了肩背,單膝跪地:“飛廉少將。”
    他的舉動驚醒了其他軍官,所有人都在這位輕袍緩帶的貴公子麵前低俯下身,垂首:“屬下拜見飛廉少將。”
    飛廉“嗯”了一聲:“起來吧。”
    “謝少將。”
    軍官們站起身,迅速交換了幾個眼神——殷文的死刑命令是少帥親自簽發的,即便是軍團首席少將,也沒有阻止的權利。
    因為作為主監刑官的李如鬆一直沒有說話,一位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猶豫了一下,還是遲疑著開口:“少將……殷文主管的死刑命令是少帥下達的,即便是您也……”
    他話還沒說完,飛廉一個眼神冷冷掃過,頓時把剩下半截話噎了回去。
    在場軍人都戰戰噤噤,不敢隨便說話:雖然溫文爾雅的飛廉公子鮮少發火,但每次發作,都必定伴有極為嚴厲的責罰。
    “這兩日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意識到自己的表情過於冷峻,飛廉吸一口氣,略略緩和了語調——這些軍官也隻是奉命行事,軍令如山,他又何必遷怒於彼,讓他們為難?
    “我馬上去向少帥陳情,在少帥下一道命令下達之前,任何人都不準再對殷文主管下手——違者,軍法處置!”
    這句話說完,他拂袖轉身,一陣風似的疾步離去,行止間完全看不出平日裏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作派。
    雖然這兩年中,飛廉少將一貫都護著殷文主管,底下軍官們也隻看做是一種對心腹部將的示好。直到今日他們才明白,原來飛廉少將是如此看重這個索菲爾的前任高管。
    那現在……要怎麼辦?
    軍人麵麵相覷了一陣,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時任安防部代理主管的李如鬆身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素來視殷文為生死仇敵的李如鬆從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直到飛廉快步離去,他才緩緩走到絞刑架前,俯身扶起殷文,迅速把纏在他脖子上的半截繩套拆解下。
    空氣重新進入肺部,殷文用力喘息著,昏沉的神識逐漸清晰,感覺已經沉如鐵石的身體破裂開一隙,僵硬的肌肉慢慢舒緩。
    他微微轉過頭,翕動嘴唇,對身後的安防部副主管無聲說出一句話。
    經曆過專業唇語辨識訓練的軍人怔愣了一下,低垂下眼睫,掩飾住眼底那一抹深沉變幻的情緒。
    那句話是——你不應該救我。
    淩氏少帥雷厲風行,殺伐決斷,決定的事從來沒人能改變。
    可是這一次……不知那位軍團首席少將用了怎樣的方法,竟然說服淩氏少帥撤銷殷文的死刑。
    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公然叛軍的嚴重罪行絕沒有理由被輕輕放過,因而在一番不為人知的爭執後,死刑的判決被改為鞭刑三百,之後關禁三日,以儆效尤。
    接到改判的命令後,李如鬆神色堅冷,再沒表露出任何情緒。
    這樣的結果不是沒預料到,可當真出現在眼前,他還是止不住地有種苦笑衝動。
    雖然保住了性命,慎刑司的鞭刑又豈是好受的——刑鞭用蟒皮絞成,末端生滿倒刺,一鞭下去足以皮開肉綻,何況整整三百鞭。體力稍差一些的,命喪當場也不為奇。
    就算是殷文,怕是也禁受不住如此慘烈酷刑。
    然而此時此刻,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樣的決定,隻能執行判決。
    在聽到淩氏少帥的最新命令後,殷文沒有反應,神情麻木的被押入鞭刑室,任由行刑軍人解開上衣,將他雙手綁縛在刑架上。
    之後發生的,是一幕徹頭徹尾的人間慘劇。
    失了火的皮鞭在空氣中劃出刁鑽的角度,精準無誤地尋到薄弱要穴處。鞭梢撕開皮膚,血肉翻卷,每一下重擊都仿佛要扯裂他的忍耐神經。
    身體因劇痛而抽搐,喉間泛起腥甜嗽意。他控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著,感覺有粘稠的液體從口鼻中瘋狂湧出,堵塞了氣管。用力喘息,血沫卻被反嗆入肺葉,越發咳得摧心撓肝,全身都在顫抖,好像不堪重負的弓弦將要繃斷。
    血肉四濺中,那個男人的掙紮漸漸變弱,鮮血混雜著內髒碎屑無休無止從口鼻中湧出,神色昏沉,似是連撕裂血肉的痛楚都麻木了。
    行刑的軍人再舉起鞭子時微微遲疑了一下,互相交換個眼神,那一鞭下去時力道便放緩了許多,避開肩背要穴,盡量減輕傷害。
    饒是如此,三百鞭打完,殷文後背也已皮開肉綻,不忍卒睹。
    依照淩氏少帥的命令,鞭刑完畢後立刻把人押入關禁室,七十二小時之內任何人不得進入囚室,更不準提供飲食飲水,直到關禁期滿為止。
    而以殷文現在的傷勢……七十二小時水米不沾,隻怕會熬不住。
    監刑軍人猶豫了一下,試探著看向李如鬆:“副主管,殷文主管傷得這麼重……要不,先找個軍醫來給他包紮一下傷口,不然我怕他撐不過三天。”
    李如鬆低頭沉吟,考慮這條建議的可行性——自從上次下毒事件後,醫務部的骨幹軍醫大多在那場飛機事故中喪生,而剩餘的軍醫無不戰戰兢兢,一行一止均謹遵淩氏少帥吩咐,不敢妄行半步。
    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恐怕沒有軍醫敢冒觸怒淩氏少帥的風險。
    他還在遲疑,看上去重傷奄奄的殷文居然推開攙扶他的軍人,強撐著站直了身子,順手扯過外衫包裹住血肉模糊的上軀,微弱卻堅定道:“不必了……我不需要。”
    李如鬆皺住眉,眼底湧出勃然怒氣:這家夥……都傷成這樣了還這麼強硬死撐!
    他怒極反笑:“也好,既然殷文主管這樣說了,我們也不必冒險去違抗少帥的軍令。”
    安防部副主管發了話,其他的軍人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得按照他的吩咐把人送入關禁室。
    鬧得滿城風雨的一場軒然大波就這樣告一段落,原本以為會怎樣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結果卻是將始作俑者的安防部主管處以鞭刑了結,從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輕輕放過。
    誰都不知道當日飛廉少將對淩氏少帥說了些什麼,才使得他改變心意,隻是,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淩氏少帥和軍團首席少將之間已經出現一道深深裂痕。
    雖然日常相見,淩昊天對這位心腹愛將仍是禮遇優容、客氣有加,隻是這客氣中已帶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疏離淡漠,與他對其他部下並無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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