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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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淩氏兩年,曾靜發現這個地方並不像外界傳聞中的那樣可怕,雖然也有陰謀詭異、泥潭漩渦,但至少身邊的同伴也是有思維有情感的正常人,會說會笑會吵鬧會八卦,任務之餘湊在一起,也能稍稍排解生活的枯燥乏味。
隻是相比之下,她還是更願意一個人待在馬槽裏,靜靜照看著汗血寶馬。
兩年前穆清華出手打斷它的前腿,雖然後來被獸醫接續上腿骨,但到底不如之前矯健,與尋常馬匹並無兩樣。
然而曾靜卻覺得,這樣歸於平凡,對這匹汗血馬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隻有生而平凡,才能平安度日,才能享受作為平凡人的樂趣。如它現在這樣,每天在林蔭道上轉幾圈,累了就在馬槽裏呼呼大睡,也沒什麼不好。
“火兒……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她一邊用毛刷替它梳理長長的鬃毛,一邊喃喃自語。
“這樣平平凡凡的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一樣,每天都這樣平凡地生活,不要背負這麼沉重的過往,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隻可惜,即便這樣的想法也成了奢求。
二十三歲之前,被那個道士糾纏,每天都過在提心吊膽中。二十三歲之後,雖然擺脫了那個妖怪,卻又陷入淩氏這個泥潭,不知到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
雖然和淩氏少帥訂立的約定是效力十年,但十年之後,誰又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像他們這些人,每一天都過著刀頭嗜血的日子,也許某一天就會送掉性命。即便能熬過這十年,淩氏少帥也未必會輕易放過她——他不會允許一個知曉淩氏底細的人流落在外,隨時可能威脅到淩氏的利益。
到時候要怎麼辦呢?
想到糾結處,她忍不住托腮,長長歎了口氣。
“你果然在這兒。”
熟悉的男音從馬廄門口傳來,曾靜下意識回頭看去,見那個身影逆光而立,麵目分不清明,她卻知道一定是他。
“……副主管。”
“到處都找不見你,就知道你一定躲在這兒。”
那個人緩緩走過來,接過她手中毛刷,輕輕梳理著汗血馬的鬃毛。
經過這兩年磨合,汗血馬的脾氣收斂了很多,加之他也是見慣了的人,因此沒有太大抵觸,晃晃脖頸便不動彈了。
曾靜訝異地看著這個冷峻嚴厲的上司,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副主管,您、您找我有事嗎?”
李如鬆的手停頓了一下:“沒有事……就不能找你嗎?”
曾靜眨眨眼,下意識解釋:“不是……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這兩年來她對這個在全軍都出了名的桀驁囂張的軍官有了些了解,雖然脾氣差了點,但若當真出了事,他還是會盡力保住部下,總的來說也算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認清這個事實後,她平日裏與他相處時也多了幾分放鬆隨意,兩年下來兩人私交倒是不錯。
隻是即便如此,他也鮮少有因為私事來找她的時候。今天怎麼突然轉了性?
軍官一下一下緩緩梳理著馬背,忽然靜靜開口:“你這一陣子……似乎跟殷文走得很近?”
曾靜愣了愣,終於明白對方來找她的意圖了。
因著當年的金新月一役,安防部的人對這位前任索菲爾主管都有很深的敵意,不願意與之多接近,幾乎是將他孤立在外。
唯一願意在私下與其有所交流的人,唯有自己。
所以……引起他們的不滿了嗎?
曾靜對他們的做法不以為然,但也知道這種事沒法開口勸解,隻是道:“他畢竟是林皓夜想保護的人……皓夜小姐對我有相救之恩,我隻是看在她的麵上罷了。”
李如鬆“嗯”了一聲,側臉逆著光,輪廓英挺分明。
“我知道你心軟重情……隻是殷文這個人,連最心愛的女子都能傷害,如此冷血心狠,你還是離他遠些比較好,以防不虞。”
他的聲音低沉舒緩,緩和了平日裏的咄咄鋒芒,平添了幾分溫和。
曾靜從未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不覺有些怔愣住了。
“何況……他曾在索菲爾集團任職,如今少帥雖然重用他,難免存了幾分顧忌之心。你跟他走得太近,很容易招致少帥的忌憚,要多加小心。”
他這是……在擔憂她、關心她嗎?
曾靜眨眨眼,再眨眨眼,盯著他冷硬的側臉瞧了好一會兒,才從震驚的情緒中反應過來——
這個人……真的是那個軍團中以冷酷聞名的作戰部副主管嗎?
被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李如鬆再冷然也察覺出異樣,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
“沒、沒什麼。”
曾靜自覺失態,忙轉過頭撫摩馬背,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副主管這樣說……是在關心我嗎?”
被一個女孩子這樣直白發問,饒是李如鬆在生死邊緣遊走了這麼多年,也微覺赧然,掩飾地咳嗽了一聲,才道:“你是安防部的人,是我的部下,我當然會關心你的前程。”
隻是這樣嗎?
曾靜保留了那麼多次的轉世回憶,雖然外表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可心態卻十分老成。對這個男人兩年多來別扭、卻明顯的關懷之意,她當然看得出來,而正因為看出來了,對方這樣欲蓋彌彰的態度才更讓她覺得好笑。
簡直……像是個剛剛陷入初戀的青澀小男生。
當她意識到自己用一個怎樣的詞語來形容這個冷峻嚴厲的軍官時,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
要是讓他知道,一定氣得呼叫導彈、手動引導炸了她吧?
曾靜壞心眼地想著,臉上仍保持著恭敬肅穆的表情:“是,我知道了。”
李如鬆停住動作,似是聽出她話中深藏的敷衍之意,語氣深沉了幾分:“你這個人,看著聽話聰明,倔強起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當年馴服汗血寶馬的時候就是這樣,都兩年了還是這個脾氣,一點也沒有變。”
聽他提起兩年多前的過往,曾靜也是感慨良多。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還是曆練的不夠,那麼容易就中了對方的激將法。如果不是有他和林皓夜在後麵幫襯,真不知最後該如何收場。
“那一次的事……其實我該跟你說聲謝謝,要是沒有你,我也沒辦法馴服這匹汗血馬。”
“……少帥剛分派了任務下來,我明天要去一趟秦皇陵。我不在的期間,一應事務由殷文主管兼理——你在他的手下做事,一定要格外小心。”
雖然明白他是為了自己考慮,但聽他一而再地對殷文有所質疑,她還是忍不住反駁:“其實殷文主管並非像你們所想那樣,他……不是一個十惡不赦之輩,隻是藏了太多苦衷罷了。”
李如鬆把毛刷扔進水桶裏,發出“咚”一聲巨響。沉聲道:“說來說去,你總是在幫他說話……我真不明白,他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