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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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淩氏少帥的座車安全駛入別院後,負責護衛工作的安防人員也舒了口氣,除了輪值有班的,其他人都在作戰部副主管的安排下有序退場。
    趁著這個空隙,身為作戰部主管的殷文悄然遠離人群,一個人來到了跑馬場。
    此時正是午飯的點,原本以為馬廄裏應該空無一人,沒想到卻在這兒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曾靜?”
    麵容清秀的女子循聲抬頭,看清來人後頓時起身直立:“殷文主管!”
    殷文手掌豎起,製止了她想要行禮的舉動,緩步走過來:“現在是午飯時間,你沒去吃飯嗎?”
    “我提前吃過了,想來看看火兒。”
    因著兩年多前的金新月一戰,安防部的成員大多對這位新上任的主管心懷怨憤,隻是礙於軍令才不得不服從,平時相見更是對他避如蛇蠍。
    唯一一個例外,應該就是曾靜。
    因為沒有經曆過金新月一戰的慘烈,她對這位新任主管大人並無太多芥蒂,幾次接觸下來更發現他雖然脾氣冷峻,但內裏還算是個好說話的人,久而久之居然成了作戰部和他來往最多的人。
    然而兩人真正熟識起來,卻是在這個馬廄中。
    殷文看著那匹見了別人暴躁無比、在曾靜手中卻乖順如白兔一般的汗血馬,難得泛起一個微弱笑意:“索菲爾總裁要是知道你給汗血寶馬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一定會氣瘋的。”
    曾靜俯下身,繼續用毛刷為赤馬清理身體:“其實它隻是一匹馬,最想要的還是馳騁在草原上。那些高貴的名頭對它而言都是負擔,如果可以選擇,我想它一定還是希望做一匹普通的馬,能夠自由自在地奔跑,而不用受其他拘束。”
    自由自在……
    殷文的眼神變得恍惚,由她這句話想到了兩年前的一些過往,雖然隻有短短數月,卻是他半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遠離了殺戮、陰謀、血腥,寧靜恬淡的像是夢境。
    然而,再美好的夢終究也會有碎裂的一天……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定下逐漸急促的心跳,走到曾靜身側的馬槽旁——那匹渾身雪白的照夜玉獅子早已嗅到他的氣味,探出頭來在他手肘處蹭來蹭去。
    曾靜看得有趣,不由道:“我一直以為這匹照夜玉獅子隻會認定主人,沒想到跟你也這樣親熱。”
    殷文微微怔愣,探手按住袖中光劍,腦中回想起初見這匹照夜玉獅子時的景象——
    那時他剛進入淩氏兩個月,在部下的帶領下熟悉別館內各處布置。走到跑馬場卻突然聽到一陣騷動,接著有人大叫——“照夜獅子,照夜玉獅子跑出來了!”
    未及反應,他們便瞧見一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夾裹著滾滾煙塵從遠處奔來,不過眨眼功夫已到了近前。
    這匹照夜玉獅子脾性極烈,突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眼看馬蹄就要夾千斤之勢踏下,殷文下意識把部下推到一旁,側身搶上前去扣住馬轡韁繩。
    那匹照夜玉獅子甩動蹄子想要掙脫,然而沒掙動兩下卻突然停住舉動,搖搖頭打了個響鼻,湊到他袖口處嗅個不停。
    殷文先是怔愣片刻,隨即明白過來,從袖中取出那把視之如命的白玉劍筒——那是他剛入淩氏時,淩氏少帥為示親信,特地賜給他的。
    誰都知道這種親信恩賜不過是表麵文章,然而在看到劍筒上那個清雋峻麗的“夜”字時,他隻覺得心口如遭重擊,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從此以後片刻不曾離身。
    在他取出那隻白玉圓筒的同時,玉獅子馬陡然變得溫馴下來,馬鼻湊到劍筒上擠擠挨挨,似是甚為親近。
    他恍然明白:原來這就是她當日單手馴服的那匹駿馬——
    單手製烈馬,一劍寒九州,這該是怎樣的傾世風華?
    隻可惜無論怎樣絕代的風采,如今都已香消玉殞,化為輕煙散盡,再不留任何痕跡。
    照顧這些馬的侍從們都說這匹照夜玉獅子是出了名的暴躁,平時喂食、洗刷都要三五個壯年男子在旁控緊韁繩,稍一疏忽就會傷在馬蹄下。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匹性子暴躁的烈馬竟然對殷文十分親近,隻要見到他就會變得脾氣溫馴。
    自此之後,平時照料這匹烈馬的工作多由這位性格陰鬱的作戰部主管大人一手負責,而他本人似乎也頗樂在其中。
    便如現在,他打開馬廄柵門,那匹白馬立刻竄了過來,伸出舌頭輕舔他掌心。
    殷文伸手輕撫了撫馬頭鬃毛,一邊取過馬刷為玉獅子清理身體,力道放得極輕柔。白馬覺著舒服,愜意地搖了搖馬鬃。
    麵色陰沉的作戰部主管露出一個溫柔寧靜的微笑,掬了捧清水潑灑在馬背上,繼續手下工作。
    曾靜站在汗血馬身邊,一邊衝洗著馬身,一邊靜靜看著這一幕——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位冷峻孤傲的主管大人也會有這樣溫柔的表情?
    這樣的笑容……是為那個女子而綻放的嗎?
    隻可惜……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曾靜的眼神變幻了幾次,慢慢黯淡下來:這兩年來,這個男人帶領作戰部成員遊走於生死邊緣,每一次都能圓滿完成任務。隻是手上沾染的血腥越多,他的眼神就越發陰沉麻木,幾乎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她突然覺得有些猶疑:當年用那樣的方式逼他活下來,到底是對是錯?
    兩年前她從副主管李如鬆那裏聽說了這個男人的事,那時殷文已被淩氏少帥關入死牢整整五日,滴水未進,已是奄奄一息。
    念及那個女子昔日兩番相救的恩情,她冒險潛入死牢中,在他耳邊說了那樣的話——
    “活下去……為她報仇!”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那個分明已經陷入彌留狀態的男人陡然睜開眼睛,掙紮著發出微弱、卻堅定的聲音——
    “救我……救我!”
    因為是擅自潛入,她不敢久留,在按響警急呼叫鈴後就迅速離開。而再度見到他時,他已經是作戰部新任主管,她的上司。
    他從未提起當日在死牢中的事,想來他那時神智昏沉,也不記得有這回事了。既然他不提,曾靜就當從沒發生過,平日裏見麵也隻是談論公事,直到兩個人在馬廄裏碰麵後,交流才漸漸多了起來。
    也隻有在和這匹照夜玉獅子單獨相處時,他眼底的麻木空茫才會稀釋一些,略微有了人氣。
    隻是……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到底是誰的錯?
    每個人都隻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自己那一方盡可能謀得更多利益,每個人都沒有錯。
    而現在這樣……隻能說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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