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沉淪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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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很痛,那是肺髒被掌力震傷,每吸一口氣都幾乎能聽見血管爆裂的聲音。全身上下像是被車輪碾過一遍,痛得幾乎都要散架了。
他坐在精鋼刑椅上,雙臂反轉扭曲,分別綁在椅背橫出的支架上。十指上著夾棍,竹簽發狠地收緊,似乎要將指骨生生夾斷。
冰冷的金屬氣息沁入鼻中,混雜了濃重的血腥味……索菲爾的刑囚室,不知奪取了多少人的生命,怕是連每一寸地磚都被鮮血浸透了吧?
他隻覺得喉間一陣抽搐,有腥甜的味道泛上口腔。
“居然能從征天軍團的追捕下逃出生天,真不愧是殷文主管……”
一個甜美的聲音在囚室內響起,透出刻骨柔媚的慵懶,說不出的勾人心魂。然而他卻扭過頭,露出一抹憎惡至極的神色。
那個聲音卻是越來越近,最終在他麵前停住。他張開一線眼睛,看見一雙胭脂色的高跟鞋站定在身前一步之處。
一隻纖美如蘭的手伸出,捏住他的下頷,強迫他抬起頭。
“嘖嘖,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那個美麗的女子妖嬈微笑著,距離近到能看清她細瓷一樣的肌膚。男人嫌惡地皺皺眉,露出一種蔑視冷嘲的眼神,仿佛那樣美麗的麵容在他看來和腳底的螻蟻沒什麼兩樣。
“啪”的一聲脆響,他的麵頰上著了狠狠一記耳光。
“我警告過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女子忽地收斂了笑容,目光陰冷:“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一介殺人犯,要不是聞音救你回來,你早就死在海灘上了!別在我麵前裝出那副清高的模樣!”
他定定看著這個執掌索菲爾的最高決策者,忽然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實在很滑稽,忍不住慢慢泛起一個譏嘲的微笑,直至最終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即便因此引發肺髒的傷勢也不管不顧,一聲接一聲,笑得喘不上氣。直到咽喉被那隻手狠狠掐住,氣管和聲帶完全阻死,才痙攣著停了下來。
“我早就警告過你!”
女子的聲音似是一字一頓從齒間迸出,手下慢慢用力。男人的咽喉間發出咯咯聲響,臉色顯現出詭異的青紫。
“能夠從淩氏手下逃回來,果然還是有些本事的……就這樣殺了你,也真是可惜。”
女子回複到嬌媚婉轉的笑容,另一隻手的食指劃過他臉頰:“再說,這樣俊美的人兒,我可舍不得……”
他被掐住喉嚨,發不出聲音,隻能用那種冰冷嘲諷的眼神瞧著她。
“……不如這樣,挑斷你的手筋腳筋,熏瞎你的雙眼,再喂你吃了啞藥,這樣既可以遂了聞音的心願,把你留在身邊作禁臠,又不用擔心被你反咬一口——你說可好?”
女子嬌聲笑著,故意在他耳邊說出惡毒的話語,想從他眼中看出畏懼驚慌的神情。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男人眼裏隻有越來越深重的譏嘲冷意,像是在看一出笑話。
她冷哼一聲,驟然甩開手:“像你這樣的瘋狗,就算斬斷四肢,也會用牙齒咬人,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他無力反抗,在那一甩之力下撞上椅背鋼板,眼前一陣陣暈花,隻模糊聽到女子冷厲中帶著殺意的話語:“勒斷他的喉嚨,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笑得出來!”
粗糙的麻繩縛上脖頸,一圈圈用力絞死,力道大得幾乎要將頸骨勒斷。
腦中供血不足,他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索性閉上眼睛——
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
這樣,也好!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個意識,是痛到極致的一絲冰涼,直直沒入胸口!
身體似乎在沉沉下墜,全身都叫囂著痛楚。所處的空間是一片虛無的黑沉,沒有光,沒有風,沒有時間,沒有生命,仿佛天地初開前的混沌,又似一切毀滅後的荒蕪。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所有看似親近的人最終都會離開,到最後隻有他一個走在這條路上。
沒有希望,沒有盡頭,就像墜入深井的溺水者,踩不到底也看不見天,隻能在絕望中一點一點沉淪下去……
清寂、冰冷,慢慢浸透每一寸肌膚,直至深入骨髓,連血液都幾乎凍結。
“冷……”
他下意識地喃喃,在虛黑中蜷縮起身體,閉上眼睛。
耳邊似是隱約有人在說話——
“都燒成這樣了,怎麼還在叫冷?”
“發燒是因為傷口發炎,他現在身體虛弱,抵抗機能下降,所以才覺得冷……”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什麼清涼溫軟的事物搭在額上,一絲絲柔和暖意氤氳開,慢慢散入四肢百骸,緩解了身體各處撕裂般的痛楚。
苦澀的液體灌入口中,直直嗆進喉嚨。脖頸的勒傷還未愈合,稍一吞咽就刺痛難忍,他不禁連連咳嗽起來,用力掙紮著想要躲避開。
“別動,沒事的,沒事的……”
好像有人按住他的身體,力道輕柔,卻不可抗拒。他被迫停住掙動,那股苦澀的液體隨即再度湧入口中,然而這次速度放慢了許多,緩緩滑下咽喉,並沒給他帶來太大痛楚。
“沒事了,沒事了……”
那個聲音在耳邊回響,輕細溫柔,仿佛哄著嬰兒入睡的母親。他模糊不清地囈語幾句,感覺幾乎凍僵的身體落入一個溫暖的臂彎中,熱量源源不絕地傳遞過來,驅散了無處不在的徹骨寒意。
他翻了個身,終於睡得沉了……
真正醒來,是五天後的晚上。
他從黑暗中睜開眼睛,觸目所及是一片波光粼粼的青藍,光影離合間,仿佛身處蔚藍海底。
這裏……是哪兒?
他閉上眼睛靜養一會兒,再度睜開時終於看清了周遭——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布置得簡潔幹淨,不見任何花俏裝飾。屋裏沒有開燈,右手邊的床頭櫃上放了臉盆、毛巾、茶具,以及一座青玉蓮花燈盞。盞中燃了一截白蠟,燭光透過輕薄的綠玉投映在牆壁上,才形成這一片波影離合的幻覺。
被褥妥帖地蓋在身上,輕厚綿軟,隔絕開冰冷。渾身大小傷口都仔細敷上藥膏,再用繃帶悉心纏好,令他感覺不到痛楚,隻餘一片清涼。
他微微轉過頭,左側深進的窗台上鋪了一層厚褥,一個年輕女子抱膝坐在上麵,捧著一卷書頁細細讀著。她身邊也有一座青銅燭台,上麵雕繪了九頭鳳凰,每一隻都昂首空中,嘴裏銜著一隻紅燭。
長發披散下來,鋪蓋住半個身子,泛著如水光澤。溫潤的燭光打在她側臉上,呈現出一種柔和的象牙色,令她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不複平日強硬。
他轉動眼珠,注意到她腳下地板上鋪了一塊毛毯,上麵蜷縮著三團白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分別是一隻白貓,一隻白色的大狗,以及一隻……
長了九條尾巴的白色狐狸!
那是……九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