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飛九天 壹.凰落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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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時序正值初夏,風清雲淡,晴空澄淨如碧玉,正是一年好時節。萬花花海,百花竟放,姹紫嫣紅,蜂飛蝶舞,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冷斂霜的小屋建在萬花晴晝海南麵的小山上,一顆茂盛蒼勁的古樹之下。
夏可遮陽,冬可擋風,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當年冷斂霜拜入萬花門下,受掌門之命於萬花四處遊曆之間,偶然發現這處所在,欣喜之餘,已決定在此處築屋安家。但他身負重任,不得多做停留,隻得完成掌門之命再做打算。
一年之後,冷斂霜完成掌門交代的任務,回到三星望月,除了向掌門複命,並將自己的打算說與掌門知曉。掌門僧正笑了笑,允了。冷斂霜便帶了自己隨身不多的物事來到花海南麵的小山上,就地取材建了一座木屋,作為自己以後的容身之所。
春去秋來,時序變換,冷斂霜已不複當年稚氣青澀,但萬花的花海依舊美麗如往昔,不見歲月痕跡。
有時,望著山下花海,冷斂霜會有種自己並未改變的錯覺,悠悠歲月,對他來說,已無差別。
冷斂霜喜歡這種感覺,無意改變,這樣,又是幾年過去,直到某日萬花弟子奉掌門之命領了一位新入門的弟子前來尋他,他才猛然驚覺,歲月,已流逝至斯。
“師兄,這便是新入門的弟子,名喚尹凰。”萬花弟子對冷斂霜很是恭敬,這也是萬花這個門派一貫的守則。
冷斂霜立在老樹下,似乎萬年也不會改變的清風將他身上描了銀線的紫色長袍掀起,搖擺出令人目眩的弧度。他身後的發隨著風的流動揚起,露出他幾乎不曾改變的容顏。
冷斂霜淡淡點頭,臉上並未流露出歡喜或是厭惡的神情:“勞煩了。”
那位萬花弟子瞧了冷斂霜一眼,道:“人已帶到,我還要向掌門複命,師兄,就此別過。”
冷斂霜答了一聲“不送”,就見那位弟子已乘清風,逐白雲而去,遠遠的,依稀可見綠色真氣蕩出。
那是萬花內功的顏色。
總的來說,萬花是個風雅知趣,愛好自然的門派,門中不論男女,皆修習萬花內功。
花間遊與離經易道。
比起花間遊,冷斂霜更傾向於修習離經易道,但無奈自身條件所限,他之醫術進步不大,最後隻能舍棄離經,改而修習花間。
冷斂霜默了一陣,才淡淡掃向一直立在一旁,微微垂首,不言不語的尹凰。
他身上穿著新入門的弟子服,烏黑的發垂下,掩去了他的麵容。
冷斂霜瞧了瞧天色,雲卷雲舒,已過午時,便道:“跟我來。”
他不待尹凰答應,便運起輕功,衣袍舞動之間,踏著清風落到了山下花海之中。
他緩緩回過身去,見尹凰已跟了上來,呼吸不太穩,急促而粗重,對於新入門的弟子來說,從那麼高的地方下來,確實有些為難人了。
不同於冷斂霜的遊刃有餘,剛入門的弟子不論是內功心法還是輕功造詣都差了不值一點半點,稍有不慎,便會因真氣用盡,後力不繼而從空中摔落,輕則傷筋斷骨,重則性命不保。
尹凰默默跟了過來,耳側的長發散亂舞動,漂浮不定,冷斂霜這才發現,他也有著一張萬般好看的臉。
“有趣”冷斂霜輕笑了聲,轉身前行。尹凰默不作聲,邁步跟上。
兩人俱不言語,默默前行,紫色的花海延伸到遠方,似不見盡頭,就仿佛這一路,可以走到永遠。
“到了。”冷斂霜停下腳步,尹凰停在他身後三步處,墨黑色的眼眸裏毫無波動。
麵前的花海之中,隱約可見數隻野狼走動,吐著長長的舌頭,追逐獵物的氣息。
冷斂霜忽地盤腿坐下,歪頭對身後的尹凰吩咐道:“你去打隻野狼,就是今晚的晚飯。”
尹凰的臉上並無表情,至少冷斂霜從他堪稱完美的五官之中尋不到半絲端倪。
恐懼,害怕,疑惑,不解。
尹凰朝冷斂霜施了一禮,便朝遠處狼群走去。
冷斂霜沒有吭聲。
對他來說,解決那幾隻也狼不過抬手,但對於新入門的弟子來說,野狼的威脅卻是不小,更何況是狼群,稍微不慎,丟掉性命都有可能。
這些,冷斂霜也不是不知,隻是他自視甚高,再加上他那孤高的性子,自然容不得自己的徒弟是個膽小怕死之輩。
若是有危險,自己再出手就是。
冷斂霜這般想著,便閉上雙眼,打坐休息。
耳畔隱隱傳來各種聲音。
狼嘯聲,磨牙聲,風聲,腳步聲,就如大浪,一波接著一波,撲進冷斂霜耳裏。
他極力讓自己靜心,但那聲音卻變本加厲,奔騰洶湧,難以忽略。
冷斂霜猛地睜開眼來,他已決定要前去查看尹凰的情形,卻於花海充斥眼簾的瞬間愣在原處。
尹凰已經回來了。
他左手裏拎了一隻死去的野狼,右手裏是萬花的武器——毛筆。
染了血的毛筆。
滴滴鮮血順著筆尖滴進土地裏。
冷斂霜快的像一陣風,點住了尹凰流血的穴道。他看了眼已經快成血人的尹凰,道:“撐得住嗎?”
已經快成血人的尹凰忽地笑了笑,那張凝了血痂的臉上,嘴角微勾,奇怪而猙獰:“死不了。”
冷斂霜本想替他醫治,聽他這樣一說,便索性不管了,不過心裏已經認可了尹凰的身份。
他轉過身,道:“那好,回去吧。”他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卻聽不見身後有腳步聲跟上,急忙轉身望去,花海之中哪還有尹凰的影子?
冷斂霜急忙躍到方才站立之處,這才發現尹凰倒下的身影,手裏卻還緊緊的捉住那隻毛筆。
冷斂霜不知此時該笑還是該惱,這孩子的倔強超乎想象,卻也對他脾性。
他狀似的無奈的搖搖頭,伸手將尹凰拉起攬進懷裏,又拎起那隻野狼,運起內力,隻餘原地留下一道殘影,人已不知去到何方。
回到木屋,將尹凰扶到木床上躺好,冷斂霜立在床邊,身上一陣綠光湧動,纖長白皙的手中已握了一隻形狀優美,華麗不俗的毛筆。
筆舞動,綠光湧,一陣接一陣的綠光就這麼湧進了尹凰體內,出血的傷口也開始慢慢愈合,片刻後,除了破爛的衣物及身上的血汙,已尋不出傷口的痕跡。
冷斂霜收了筆,額上冒著細汗,他離經心法不如花間得心應手,此時已是強弩之末,體內真氣所剩無多。
“難怪離經弟子少,這可真不簡單。”冷斂霜喃喃兩句,確認尹凰沒有大礙後,這才出了木屋,尋了清淨之所,休息。
三刻鍾過後,冷斂霜回到木屋內,尹凰已然醒來,聽到聲響,那雙墨色的眸子便望了過來。
冷斂霜瞧了尹凰一陣子,還未開口,就聽尹凰道:“師父,我餓了。”
被搶白的冷斂霜微微一愣,就見尹凰自床上坐起,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哪有方才半分的安靜與乖巧。
冷斂霜冷冷一拂袖,道:“我有答應收你為徒嗎?”其實,這隻是氣話而已,對尹凰,冷斂霜十分滿意,但這小子竟然敢如此囂張,不削削他氣勢怕是不行。
尹凰笑了笑,說:“師父,別裝了,我知道你心裏已經把我當你徒弟了。”
還真是鬼機靈。
尹凰接著道:“師父派我去打野狼,不也是為了測試我嗎?如今,我該算是圓滿完成任務了吧。”
冷斂霜板著臉,道:“命都隻剩半條還敢說圓滿完成任務!”
尹凰笑道:“我知道師父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會讓我死的。”
這小子也太了解自己了。冷斂霜微微眯眼,眼中寒光陣陣。
尹凰忙道:“師父莫氣。其實這一切都是斂秋師父告訴我的。”
“哦?”冷斂霜冷哼:“他一個純陽的道士幾時管起我萬花的事了?”冷斂霜頓了頓,道:“他是你師父?”
尹凰笑了笑,說:“是啊,我剛來長安時,在郊外遇見斂秋師父,他見我一人孤苦,便收我為徒,還讓我投入萬花門下,找師父你教導我。”
“還有什麼?”
“他還說,師父表麵十分冷淡,其實一旦對人好起來,那真是不要命的好。”
“還有什麼?”
尹凰歪著頭努力回想:“哦!還有,斂秋師父說,師父喜歡乖巧的孩子,剛見麵的時候要少說話,多做事,這樣師父對我的第一印象就會十分的好。”
“還有什麼?”
“還有,師父喜歡刁難人,不論師父說什麼,都要照做,不能質疑。”尹凰略感後怕的拍拍自己胸口:“不過剛才真是嚇到我了,師父竟然真不管我。”
冷斂霜忽然一言不發往外走。
尹凰連忙跟上,喊道:“師父,晚飯怎麼辦?”冷斂霜剛剛騰空的身子差點跌落,他沒好氣的道:“喝西北風!”
好你個冷斂秋,不好好當你的道士,倒是管起我的事來了!
冷斂霜已決意殺上純陽宮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多管閑事的道士,卻聽腳下傳來尹凰的喊聲:“師父,現在這個時節不吹西北風啊!”
冷斂霜聞言,長歎一聲,真是誤交損友,誤收一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