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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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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陳子非那兒出來,我就直接回了家。一進門,老爸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老媽在一旁織毛衣。我以為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沒什麼事。可誰知兩人見到我回來,都條件反射似得放下手中的事情。
    “黎曉,過來,坐這兒來!”老爸摘下眼鏡招呼我。
    “等會兒爸,我先換衣服。”
    一低頭,我逃跑似得鑽進房間。關上門,門外趕快傳來媽媽的嘮叨聲:“這孩子,咱…咱都快管不了了……”
    “得了你,一會兒你少說話,我問他…。。”
    我脫掉外套,倒在床上。頭還隱隱作痛,我根本無法以一個清醒的頭腦麵對眼前的事。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撇撇嘴,眼睛幹澀的像進了沙礫。真羨慕那個女人啊,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我回北京、工作還有夜不歸宿的事情被父母提到案頭上理論,這些事他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全是最後才知道的,因此對我的不負責非常憤怒。其實前兩者並不怎樣,隻是這夜不歸宿讓他們格外擔憂。
    “給你打電話也不接,”老爸夾著煙頭的手在我麵前晃,“工作不忙的時候回一個也好吧!你知道你媽多擔心嗎?”
    “祥兒,有什麼事兒跟媽說!你一走六年,回來就跟生人一樣,還有誰比爸媽更親啊!”真是好久沒聽他們叫我的小名兒了。
    好多事情我承認是我做錯了,可卻也無法挽回,我能做的隻有道歉。老媽說的沒錯,爸媽最親,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才把很多事埋在心裏不說。他們都這麼大歲數了,該是我孝敬他們的時候,不該給他們添堵了。
    我乖乖地陪父母呆了一個周末,還好脾氣地去見了兩個我媽給介紹的對象。回來的時候老媽滿心歡喜地問我怎麼樣,我打著哈哈敷衍過去,心裏卻很是厭惡那些女孩的做作和虛偽。
    相比之下,雁紅——我事後向陳子非問了她名字——到更加坦誠真實,沒有大小姐的樣子,也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她成熟大方的韻味和風情萬種的氣質都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我更加青睞她那樣的女人。
    到了下個周末,我也正式向父母提出要求搬出去獨居。因為家離醫院太遠,如果要加班的話實在不方便,太晚回家也會吵到父母睡覺。爸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並提出要幫我在醫院附近買一套房子,為以後結婚用。我幹脆地拒絕,卻也終於點燃了我媽壓抑已久的怒火。
    離家出走。這種事兒很多小學生都幹過,我卻在都快三十歲的時候實踐,之前都活得太保守了吧。
    當我拖著行李出現在陳子非麵前的時候,他意料之中的愣住了,當然,是叼著煙呆呆地望著我:“你又要走了?”
    “走哪兒去?我已經沒地方可以去了。”
    他沒有請我進去的意思,似乎還在思考我為什麼這幅樣子來找他。
    “雁紅…還在?”
    自那之後,他一直處理雁紅的事,我也沒有讓他來接我下班。
    “沒在,她已經走了。你進來吧。”
    屋子收拾得好多了,應該是雁紅做的吧!我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女人不僅成熟美麗,還是個能持家的賢惠人。
    “她去哪兒?你們的事兒處理得怎麼樣了?”
    “我讓她把孩子打了,她在我這兒休息了幾天。今天早上起來,她就不見了。”
    “打了?!”他用毫無感情起伏的語氣說著這幾天發生的事,令我格外震驚,“你為什麼讓她打了啊?”
    然而陳子非的疑惑卻並不比我少:“不打了還生下來啊?誰養啊?”
    “你啊!這是你的孩子,你的責任不是嗎?”
    他仿佛在嘲笑我的正經:“你覺得我們倆像是能要孩子的人嗎?她那個職業能帶著個孩子幹嗎?而我像是會娶她的人嗎?”
    我以為我碰到了不可阻擋的真愛,然而卻隻是世上時時刻刻都在發生的俗套的情感故事。最重要的是他後來的話:“我根本不愛她,是她一廂情願。我幫她把孩子做掉,那才是我的責任。”
    我能說什麼嗎?我還能說什麼?說他不可理喻,罵他禽獸不如?我憑什麼這樣說人家?他們倆的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又或者說,陳子非這個人,除了是我的“車夫”以外,也沒有什麼其他關係。我幹嘛要這麼上心。
    “這是什麼?”茶幾上留著一封信,我看了信封,是雁紅的留的,“你不看嗎?”
    “你看吧!我沒興趣。”說著,他提著桶出去洗車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簡直是隻冷血動物。
    信的內容如下:
    子非:
    我走了,即使我是那麼的舍不得你!在你這兒休養的這幾日,你一直精心照顧我,我甚至恍惚以為我們能就這樣過下去。可你的沉默還是讓我醒了過來,我心裏特別清楚,你根本不會愛上我。
    其實我見過的男人不少,也有很多人對我說喜歡說愛,可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第一次出現在三裏屯的街頭,我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你。後來我主動投懷送抱把你灌醉,那一晚你卻沒有動過我,隻是小心地抱著我,喊著另外一個名字。自那以後,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你都把我當成了別人。你閉著眼睛輕輕地呼喚她,我就把頭埋進你懷裏無聲的流淚。我多希望你也能在夢中呼喚我!
    認識那麼久,我從沒聽你說過你的過去。我也有問過你,你隻字未提,我唯一知道的,也隻有那個名字——“曉”。那天我跟你攤了牌,我說我想要賺你的錢,拜托不要整夜整夜的隻是相擁而眠,我使出渾身解數的吸引你,你勉強答應。直到我說,把我當成曉吧!你竟拋下我憤然離去,我才知道,在你心裏,我根本沒有位置。
    我走投無路到想用孩子留住你,真是異想天開,你怎麼可能會在乎這個?你心裏裝的東西太大,根本不是我這樣的人能明白的,那些愛啊情啊根本不入你的眼對嗎?常常盯著某個醫院的大門發呆,還不時地對一些國際上發生的事發表自己的評論,那個時候的你是最吸引我的。我仿佛能看到你過去的影子,那麼才華橫溢那麼出眾的一個人。我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遇到你。可早一點的話,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吧!
    子非,我很感激上天能讓我遇到你。希望你以後能和你的曉幸福,你能像以前一樣過你想要的生活。你現在一點也不快樂,我看得非常清楚,你本不該是這樣落魄的。再說一次,無論你對我什麼感覺。子非,我愛你!吻你……
    雁紅
    看完這封信,我想我能明白陳子非了。如果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大可以放著癡情的雁紅不管,或者虛偽地接受她的愛玩弄她。但他不是,她為她的未來想,他也誠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感受,不愛就是不愛,即便會傷害你,但也不能欺騙你。
    對他,又多了那麼一點了解。旁的不多說,至少陳子非他是個好人。
    “寫什麼了?”他看我不對勁,把信拿走去看。
    看著看著,他臉色變了,尷尬地解釋:“你別誤會,那個‘曉’不是你。”
    曉?我差點忘了:“當然沒有,咱倆才認識幾天。”
    我真的沒有在意那件事,完全被雁紅的深情和陳子非的誠實打動。
    “對了,你怎麼帶著行李啊?”
    “我……我離家出走了!”
    我向他講述了我這一周來的遭遇和今後的打算,說是離家出走,也不過是搬出來住,就不用那麼少年的詞了。
    “那我陪你去櫻花路那邊看看房子吧!”說著,他拿起外套。
    “你…你不用出車了?”我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尷尬。
    “那不重要,”他無所謂地說,“你現在無家可歸了,才最重要吧!”
    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傷痕一樣,此刻我隻能心虛得回避他閃爍的目光。
    趁這周末,我就想把房子敲定,因為如果真的成了無家可歸的人,也隻有陳子非能收留我了,這會讓我感到很尷尬。因為他的秘密太多,他的眼神太深邃,我看不透,讀不懂,我怕被卷進與我無關的事中,弄得一身腥。這是我當時的預感,事後證明,人的第六感有時是非常準確的。
    房子離工體不遠,我本來並不中意,因為懼怕國安球迷的過分“熱情”,這個我在海外也有所耳聞。但房子的條件是在太好,房主要出國所以急著出手,價錢也好商量,又在使館區附近,是塊金地兒。
    “住我那兒去吧!”看我準備敲定要付定金,陳子非突然說,“我那兒收拾收拾地方挺大的,住兩個人沒問題,每天接送你下班也方便。”
    中介尷尬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我擺擺手,甚至沒有看陳子非:“房租要一次性付半年的對吧?四千乘以六……”
    他沒有再聽下去,好像一分鍾都不耐煩待下去,出去抽煙了。
    “你剛回來不知道,北京的房價現在高的離譜,我想幫你省幾個錢,我那地方真的挺大的……“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絮叨了?
    “咱倆,還沒到親密得能住在一起的份兒上呢!你那麼多秘密,沒事兒就冒出一個懷孕的女人,還有那些複雜的過去……”我看到他變了臉色,才住了口。
    “你想知道嗎?”
    我心頭一顫,當然!當然想!這些話當然沒有說出口,而是平靜地回了一句:“你會告訴我?”
    “以後吧!”
    “那我等著!”
    忙碌的一周又開始了,我也進入了新生活。換了住的地方,醫院也調整了作息時間,早班六點半就開始上病人了。我以為要早起了,誰知上了幾個夜班接早班的連軸轉,身體有點吃不消。
    抽空買了幾箱奶,又煮了好多雞蛋帶著,怕營養跟不上。中飯在食堂解決了,晚飯就無所謂了。但有很多次都想和陳子非一起吃都被他謝絕了,他嘴上說怕我又喝醉,但我知道他在逃避我。
    “腕兒還挺大,請客都不吃!”
    他偏著頭向窗外吞雲吐霧:“再說吧!你快上去吧,外邊冷!”
    在樓道的窗戶邊上,我朝下看了一眼。他還沒走,煙頭一亮一亮的。
    半夜,我才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
    爾後的幾天,他發短信說家裏有事,暫時不能來接我了。我隻回了“好”,自此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我也終於在事業上小有成就,主任以為海歸徒有一身海外的洋氣,卻沒想到我的技術水平竟也能給他這死氣沉沉的急診科添彩。
    那天下班很早,陳子非還是沒有來。同事武和平盛情邀請我去參加科裏的聚會,就在三裏屯的一個酒吧裏。我恐怕醉酒就不敢多喝,這次可沒陳子非那樣的人照顧我了,一直小口小口地抿。同事都說我沒意思,嚷著要灌我,可我還是立場堅定地拒絕了。話說明天還上班,可這些人沒正形兒起來可真是不管不顧了。
    散夥的時候,有兩個人是真多了,站都站不住了。我怕他們吐了,就沒敢上去扶。事後武和平直說我這人太冷漠,喝酒聊天話也不多說一句,就跟活在另一個世界似得。我聳聳肩,沒解釋。說不清楚的事,我一般都幹脆的什麼也不說。臨走的時候,聽聞北街那邊有人打架,我就腳底抹油趕緊走人,這地方果真不宜久留啊。
    回到家,我就重複著每天必做的事,洗澡、喝熱牛奶、看晚間新聞。正當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我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才敢去開門,這麼晚了真不知道誰還會來,從貓眼也看不到那人的臉。
    “誰啊?”
    “黎曉……”
    這聲音是……我趕快打開門。
    好久不見了,他竟然以頭破血流的樣子出現在我麵前。撲麵而來的血腥味混著酒氣,聞得我一陣暈眩。回過神兒來的時候,他竟已經輕輕把我抱入懷中。
    “曉,你回來了!”他竟然在笑,“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我僵在那兒不敢動,他抱我抱的更緊。
    “對不起……曉……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我感到了眼淚的溫度,他把頭完全地埋進了我的肩窩。
    “曉……不要走……別再離開我……”
    “我不走!”不知是哪裏來的衝動,我竟一把回抱他,“我哪兒也不去了。”
    “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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